第1章

《春日信徒》作者:北途川

文案:

奶奶带大的小可爱×城里少爷

1.

惊蛰从小和奶奶住在乡下山里头,一身淳朴,要上高中的时候,被林叔叔接到了城里,去上重点中学,希望她给他门门挂红灯的儿子做陪读,帮助他好好学习。

临走时奶奶摸着她头说:“你林叔叔其实是为了你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你不要辜负他,好好学习,也要好好帮助林骁,知道吗?”

惊蛰重重点头,“知道了。”

大城市很多车,楼很高,惊蛰很不适应,但一心记着要帮林骁。

林骁打架她递扫把。

林骁记过她写检讨。

林骁饿了她煮饭。

林骁……

时髦值点满的林骁看着她穿着奶奶款碎花衬衣,复古到不行的牛仔裤,在花园里种花生,拿蒜苗当盆景,自己给自己织毛衣,还试图给他破洞牛仔裤缝布贴……认真说:“你别喜欢我,咱俩不合适。”

惊蛰疑惑看着他,缓缓点头。

2.

有学长跟惊蛰表白,惊蛰摇头说不能早恋,但学长温柔说,我们可以做朋友,惊蛰答应了,她给朋友写作业,还给朋友送自己手织的围巾。

林骁越来越觉得不对味儿,有一天忍无可忍的林骁扯住惊蛰,“你在报复我?”

惊蛰困惑看他,“嗯?”

林骁问她,“你喜欢他哪里?”

惊蛰想了想,“他长得好看,人也好,还喜欢我送的东西。”

第二天,走在时尚尖端的林少爷,穿了一条中规中矩的直筒牛仔裤,衬衫严谨系到最上头,拿着她送的环保手袋,抿着唇说:“我不比他长得好?”

惊蛰依旧困惑看他,“你最近怎么了?”

林骁沉默了足足十秒钟,“我想把花园的玫瑰拔了给你种花生。”

惊蛰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林骁表情严肃,“但你知道,城里地很贵的。我那块儿地给我老婆留的。”

惊蛰:“……”

-轻松小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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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惊蛰 ┃ 配角:林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奶奶带大的小可爱×城里少爷

立意:深切贯彻可持续发展

第1章 奶奶

《春日信徒》

文/北途川

-

第一次见林骁,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有一点难过。

他穿衣服好怪,脖子里戴了三条链子,长长短短的缠在一起,上衣图案张牙舞爪的,短袖还穿在长袖外头,还有他裤子大腿有个老大的洞,露出没有穿秋裤的腿,外面刮着妖风,这么冷的天,我很想给他捂上。

奶奶说指手画脚别人的穿衣就像是不小心偷窥到人洗澡一样无礼,哪怕只是想想也不太好,于是我只能偏过头不看他。

但没多会儿他却说我像个采蘑菇的小姑娘,我知道他在嘲笑我的穿着。

我也不喜欢他了。

——惊蛰日记

1.

某天正下着雨,惊蛰披着蓑衣从后山回来,看到家里来了陌生人。

一个男人,约摸四十岁左右。

她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捡了几块儿蘑菇,她边走边说:“奶奶,中午炖个蘑菇汤吧!”然后脱了蓑衣抖了抖雨水挂在墙上,一脚踏进屋门槛,却顿了脚步,拘谨地看着来客。

家里一向没什么访客,而且……有些人,你一看就知道不会轻易出现在某个地方。

或许是直觉作祟,她突然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样。

奶奶扯着她跟人介绍:“小七的孩子,惊蛰。”

然后对惊蛰说:“你妈妈的朋友,林叔叔。”

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那男人低头打量了惊蛰片刻,露出几分可以称得上是怀念的神情,伸手比划了下:“长这么大了。”

奶奶笑了笑:“你忘啦,比尧尧就小半岁。”

男人也笑起来:“那怎么会忘,小时候沈老师还说要送给尧尧做童养媳,吓唬他说以后要吃他的喝他的还花他零花钱,把他吓得嗷嗷哭,从那以后再不敢来了。”

也没机会来了,没几年沈寒栖就去世了,老太太收拾东西带孙女从县城住进了深山的老宅里,连个具体的位置都没有,林正泽试着来找过,好多年才打听到具体方位,知道老太太不想被打扰,只寄过几次信件和吃的,一直到今年才寻到机会上门。

母亲去世这么久,奶奶每次提起都会沉默很长时间,这一次却和男人一起哈哈笑起来,或许是想起了有趣的往事,也或许是真的释怀了。

惊蛰那时候还小,并没有太清晰的记忆,这会儿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从他们的对话里猜出来,他们说的尧尧,是林叔叔儿子林骁,小名叫尧尧,小时候爸妈工作都忙,在外婆家长大,被宠坏了,吃喝玩乐一把好手,学习却一塌糊涂,每门功课都挂过红灯,成绩忽上忽下,比心电图还刺激,幸好中考发挥好一点,擦着线进了附中的高中部,不然他们做父母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林叔叔说,林阿姨还一度想给他找个陪读,他没同意,觉得妻子资本家的做派。

“我小时候,求着上学都没学上。惯的他。”

奶奶附和:“养个孩子不容易。”

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探访,漫天枯燥乏味的寒暄,惊蛰昏昏欲睡坐在那里,强撑着精神,两个人却话锋一转,男人旁敲侧击起惊蛰上学的情况来,得知奶奶正在发愁,话锋一转:“高中可不能糊弄,妹妹成绩不错,要不我带她去城里住两年,别给耽搁了,说不定还能替我督促一下林骁,那就更好了,也省得他妈妈心心念念想给他找个陪读,我头都要大了。”

母亲刚去世那几年,也有人想带惊蛰走,男的女的都有,奶奶一概撵出去,不胜其扰的时候,就把行李一收,扯着惊蛰的手一步一趔趄地进了山。

那时候山里还没修路,盘山路都是人踩出来的,最窄的地方,两个人并排都站不下,一侧头就是看不见底的陡崖,奶奶扯着她,轻声问了句:“妹妹怕不怕?”

惊蛰摇摇头,护住奶奶的腰。

奶奶用手抚了下她的头:“不怕,奶奶吊着一口气,也会看着你长大的。”

门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树叶被打得噼啪乱颤,惊蛰屏息了片刻。

惊蛰以为这次奶奶也会拒绝,但奶奶却沉默了会儿,转头进了里屋,从老式的黄花梨矮脚柜里,找出来一个铁盒,铁盒里还有个小木盒,木盒里放着一块卷起来的手帕,手帕里裹着的,是一张有些年头的银行卡和一卷钱,她递给林正泽,意思是孩子托付给你了。

她双手抱着男人的手,蠕动着干瘪的嘴唇,却久久无言,只是拍了拍他的手,把手帕塞进他掌心:“阿泽啊,姨呢知道你意思,也不跟你客套了,我老咯,你看在小七的份儿上,啊,照看照看,这孩子学习不错,脑瓜子也灵。她什么都会,你尽管使唤。”

要说的话很多,最后却有些语无伦次。

林正泽神色动容,忙扶住老太太:“沈姨你说哪里话,你快别折煞我了。家里有地儿住,也就一双筷子的事儿,妹妹要是愿意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家里有个稳重的孩子,林骁多少能有些好的影响,我求之不得。”

两个人各自又寒暄几句,形势仿佛在托孤一般郑重,惊蛰眼眶慢慢红了,一言也不发。

她听得出来,奶奶和林叔叔,各自都在试探。

一个害怕给对方添麻烦,一个害怕对方不麻烦自己。

直到奶奶把她扯到里屋去,一遍一遍抚她的发顶,颤着喉咙说:“接个人去家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林叔叔也不是要给儿子找陪读,大老远特意跑一趟,其实是为了你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你不要辜负他,要好好学习,也要好好帮助林骁,知道吗?”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年纪真的大了。

惊蛰心里发酸,想说我不去,可奶奶一遍一遍抚摸她的脑袋,她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于是她点点头:“嗯。”

奶奶微微叹了口气:“好孩子。”

林叔叔在家里待了一天,等雨停就走了,说开学前来接她,那段时间奶奶经常跟她提起林叔叔,林叔叔和母亲本来应该是素不相识,他是学植物学的,有一年进山采集标本,迷失了方向,他的同伴找到了当地的老乡,那时候是夜里,天黑得看不见一点星子,老乡说,得等天亮,母亲拿手电筒照了照外头,说要下雨了,隔一晚上,得出事。然后她换上胶鞋和雨衣,夹着手电筒进了深山,在崖洞里找到了他,然后把发烧快昏了头的他背了出来。

他认自认是救命之恩,逢年过节都要来拜访母亲。

一来二去都熟了,偶然发现原来少时就认识,小时候的林叔叔家里出了事故,被送到乡下来,乡下的亲戚不乐意管他,经常把他锁在门外头,他自尊心强,最后心一横,打算离家出走,他走的时候下着暴雨,亲戚又把他锁在了外头,他隔着门缝看到里头的灯光和欢声笑语,愣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他在镇上徘徊了两天,遇上赶着去上学的母亲,他没钱,徘徊在车站附近。

母亲看他一身狼狈,眉眼却正直傲气,十里八乡哪里有秘密,猜到他是谁家的,也了解过他的境况,猜出来他可能想独自离开但没钱,于是起了恻隐心,在帮忙联系他亲戚和帮助他之间摇摆了会儿,选择给他点钱,让他自己做决定。

母亲的生活费也不多,但给他塞了一百块钱,那时候的一百块可是个大数目,母亲知道他,他却不太认识母亲,追问母亲名字和地址,大约想以后报答,母亲防备心重,便没回答,只半开玩笑说:“等你以后发达了,回来把山里路修修就行,小孩们天天上学,都踩着泥。”

林叔叔郑重点了头。

后来似乎有了其他际遇,还真的发达了,如今进山有两条盘山路,那条大的,是政府修的,有条辅路,就是林叔叔捐的,惊蛰上学走的,就是那条路。

她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这大约也是奶奶放心把她托付给林叔叔的原因。

他为人十分真诚,这些年奶奶和她住在深山里,其他亲戚渐渐不联系了,也就林叔叔还会时不时关照一下。

除了聊起往事,其余时间,奶奶一边收拾她的东西,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

惊蛰要去找林叔叔了,奶奶怕她担心,说要搬去跟万奶奶住。

万奶奶也是寡居,有个孙子叫万堃,爸妈在镇上住,暑假了才送他回来,山里网不好,路也不好,他每天爬很高的坡,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打游戏。

她送奶奶的东西去万奶奶那里的时候,万堃正准备出门,看到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凑过去问:“你要去南临啊?”

惊蛰点点头。

万堃撇撇嘴:“大城市哦。”

惊蛰没什么概念,便没吭声。

万堃故意吓她:“大城市的人很冷漠的,你小心去了都嘲笑你是个乡下人。”

惊蛰抬头看了他一眼,思考片刻,轻声问:“你是不想我走吗?”

万堃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陡然跳着后退了一步:“我干嘛……干嘛不想你走,你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惊蛰歪头想了想,好像也是,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是小半袋饴糖,然后递给他:“我也舍不得你和万奶奶,但是我一定要走的,这糖是我自己做的,用的糯米纸包着,没舍得吃。”

万堃有些结巴:“送,送我的?”

惊蛰点点头:“以后你要是有空,帮我照看一下我奶奶。”

万堃把糖塞进自己兜里,拍了下自己胸口:“那不是举手之劳,包在我身上。”

惊蛰便抬头冲他笑了笑,她眼瞳是纯粹的黑,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万堃忍不住也咧了下嘴,但想到她很快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唇角又忍不住耷拉下来。

他说:“你寒暑假记得回来。”

惊蛰点点头。

林叔叔一直到八月底才来,惊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林叔叔看着她大大小小的箱子,跟奶奶说:“家里什么都有,都带过去,以后回来了也不方便。”

奶奶问了句:“是不是不好带?”

林正泽:“那倒不是。”他指了指车,“多少都放的下。”

奶奶便挥挥手:“那都带着吧!”然后冲惊蛰说:“寒暑假也好好学习,别总跑回来了,山里路不好走,我一个老太婆也没什么可看的,等考上大学,接奶奶去你学校附近住,奶奶也瞅瞅大学长什么样。”

惊蛰一个暑假都没哭,这会儿陡然落了泪,她抬起手背擦眼泪,擦得眼皮通红刺痛。

奶奶拍着她的肩膀:“哭什么咯,这么大的娃娃了。”

惊蛰上了车,秋天的落阴山冷得刺骨,她趴在车窗往后看,老人家怕冷,奶奶已经穿了薄薄的棉衣,风灌满了她的衣襟,她佝偻着腰站在那里一下一下冲她挥着手,身形单薄得仿佛支撑不住衣服。

惊蛰鼻子发酸。

她想起母亲还活着的时候,那时候母亲一直说要带奶奶去她的大学看看,奶奶那时候在小学教书,一群吱哇乱叫的小孩每天都有新状况,今天这个没去上学,明天那个说要回家放牛放羊,她不耐烦地说:“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大学小学,左右不都是学校,我就在学校里,犯得着跑那么远去看个房子哦。”

母亲便撇撇嘴:“不去拉倒。”

后来母亲去了后,奶奶经常无意识地对她呢喃:“大学也不知道什么样子,你长大考上大学了,带奶奶去看看,奶奶一辈子没出过县城。”

惊蛰知道,奶奶只是想妈妈了。

她也有点儿想妈妈了。

她想去她的大学看看,带着奶奶。

“等把你安顿好,我找机会把你奶奶也接去。”林正泽看惊蛰难过的表情,不忍心道。

惊蛰说了声谢谢,知道奶奶不会去,但也抱有一丝微渺的期望。

盘山路极不好走,今日风又大,司机忍不住唉声叹气,林正泽原本膝盖放着笔记本电脑,打算处理一点工作,也没了心情,侧头看了一路风景。

他突然侧头问了一句:“能跟叔叔合个影吗?阿姨还没见过你,叫她瞧瞧。”

惊蛰点点头,林正泽拿出手机来,镜头对着两个人,没怎么对准自己,直接对焦在惊蛰脸上,惊蛰抬眼,有些不自在地扯了下唇角,伸手比了个耶。

咔嚓。

林正泽随手发给了妻子和还有儿子,想让他们提前认认脸。

网不太好,图片加载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发出去,他便合上了手机,又过了很久才收到回复的语音消息,他困顿着随手点开,就听见他那倒霉儿子一声满嘴跑火车式吐槽:“干嘛,我还没成年就要相亲?不合适吧!”

林正泽脸色僵了几下,扭头对惊蛰说:“不好意思,见笑了。”

然后对着手机,咬牙切齿说了句:“你也配!”

第2章 废物利用

.

惊蛰来南临,一路上并不太顺利。

林正泽之所以拖到马上就要开学才来接人,是公司正忙得焦头烂额,他又不愿意将接惊蛰的事假手于人,拖到不能再拖,终于才赶过来。

他太知道老太太的性格,能说服她把孙女托付出来,已经是极大的不容易了,他如果不亲自去,无论借口说得再恳切,对方都可能当即反悔。

他太太邢曼不满说:“我真是后悔,当年没有跟着你多去见见你那个沈老师。”

林正泽侧头:“嗯?”

邢曼撇撇嘴:“能让你这么上心。明明是做好事,却搞得仿佛是欠人家的。”

林正泽无奈:“我跟你解释过的,况且我确实欠。”

邢曼挥挥手:“我也没说什么,从一开始我不就同意了,我是真的很想认识她一下。”

林正泽也露出几分怀念:“她应该会很喜欢你。”说完停顿很久,才说了句,“可惜了。”

没有机会了。

邢曼真的觉得遗憾,从认识林正泽开始,就知道这么个人,这年头,提起恩人这样的字眼,仿佛带着几分滑稽,人与人之间,哪里有这么大的恩情。

甚至偶尔还会疑神疑鬼,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林正泽这个人憨直,透着几分傻气,被质疑这个,整个人都焦躁得不行,事无巨细地交代一言一行,每一个细节和心事都摊开来,那时他们恋爱其实并没有多牢固,她的家庭相对于林正泽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底蕴深厚了,父亲一直带着几分偏见,觉得他是铁定是个想少奋斗几十年的心机男人,严厉禁止她深入发展,可能她的确有犹豫,林正泽也并非毫无察觉,于是两个人之间总是隔着一点东西。

没想到却因为那件事,她似乎才真正了解他一些,那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遇见这么好的人了。

说起来,沈寒栖是她的媒人,刚结婚的时候约定得空去拜访,但南临离落阴山实在太远了,那时候年轻,也贪玩,每次都有各种各样觉得更重要的事,一直没能成行。

没过几年,沈寒栖去世,她只来得及去参加葬礼,那是她第一次去落阴山,比想象中条件更差,葬礼办的简陋,墓碑立在山坡向阳的地方,她对墓碑上的字记忆深刻,上面写着:请别打扰我看星星。

墓碑上的照片是黑白的,没有她想象中的土气,长卷发散着,眼神带着点孤傲,唇角扯起的弧度很微妙,多一分喜气,少一分不近人情,恰恰好是一种对周围一切都不太屑于一顾清冷淡漠。

邢曼多嘴问了句:“她老公……?”

林正泽摇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在她面前说。”

邢曼对她的记忆,仅有那么点儿,对她的女儿,自然谈不上关切,提了句想代替他去接,林正泽拒绝了,自己亲自上了路,可公司那边实在焦头烂额。

两相为难下,接到惊蛰便带着她绕道A市去办事了,结果惊蛰到那边严重水土不服,落地A市就高烧不退,就地住了近一周的院。

回来的时候赶早班飞机,想着尽快回去,结果却遇上紧急事件,迫降在姜州配合调查,前后又耽搁三四天,于是到南临的时候,都开学一周了。

她因为手续问题以及水土不服卷土重来,还是没能及时入学。终于能去学校的这天,林骁都军训完,上了一周的课了。

她还是没能适应大城市的生活,楼太高了,路上车太多了,哪里都很陌生。

南临今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学校没等国庆,就提前允许可以换上秋装校服了。

邢曼本来答应林正泽要带惊蛰去学校,一大早却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她原地踱了两步,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扭头跟餐桌前的儿子说:“待会儿你帮我送妹妹去学校,跟你们胡老师打个招呼,然后顺便带她熟系一下环境。”

已经办好了手续,学籍也挂上了,直接去找班主任一趟看有没有其他安排就可以了,于是餐桌前还有些拘谨只能埋头苦吃的惊蛰轻轻举了下手:“阿姨,我……自己就行。”

声音清脆中夹杂着几分绵软,她普通话说不利索,说话的时候会刻意放缓,略略咬着字,显得很呆,也很乖。

前两天林骁去把校服给她领回来了,这会儿穿着校服,倒是比前几天顺眼很多?

林骁每次看她都像在看珍稀动物,因为感觉沈惊蛰脑回路有点异于常人。

简言之就是……不太聪明。

那天他调侃她像采蘑菇的小姑娘,她嘴抿了又抿,最后说:“你要是去落阴山,我可以给你采蘑菇,新鲜的蘑菇可以炖汤,很鲜。”

他顿时哽了一下:“哦,是吗?”

惊蛰点点头。

转过头,母亲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嘴怎么那么欠。”

那天他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这妹妹不太聪明的看法,老林又给了他一巴掌:“你数学考四十分你好意思说?”

自此他觉得他家庭地位受到了彻底的冲击,看见她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家里司机阿龙原本是接送林骁上学请的,现在会连惊蛰一起送,惊蛰不用担心自己走丢。

到了学校,惊蛰觉得自己长了一张嘴,也不需要林骁特意带她。

因为他看起来也并不大情愿,她一向不太喜欢强人所难。

餐桌对面的林骁确实瘫着一张脸,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邢曼看着乖巧的小姑娘,立马露出一副温柔得能掐的出水的神情,坚决道:“让他带你,好不容易废物利用一下,不能浪费。他天天闲着也没事。”

惊蛰微微张了张嘴,虽然骂的是林骁,但她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大约奶奶一直叮嘱她要帮助林骁,她总觉得自己需要承担相应责任。

邢曼急匆匆拎起包,临走前摸着惊蛰的头,和善地笑了笑,“别怕啊,他就这德行,他要是欺负你,回来我收拾他,有事尽管麻烦他,你拿他当亲哥哥,别客气。”

惊蛰知道对方只是客套,也觉得林骁不喜欢她是正常的。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餐桌前的男生撩着眼皮一言难尽地看了母亲一眼,轻嗤:“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把她卖了。”

说完才觉得有些没滋味,又抿了抿唇。

好在沈惊蛰倒是没觉得被冒犯,表情如常。

邢曼毫不留情拆他的台:“就你那不及格的数学,连价都算不清。妹妹不卖你就不错了。”

林骁:“……”

邢曼没空跟他贫,再次叮嘱他一定要带惊蛰去学校,然后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餐桌前只剩下惊蛰和林骁,他低着头一直在吃饭,惊蛰也一句话也没有,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安静。

过了很久,惊蛰突然说了句:“你数学作业……没写完。”

其实她说的都委婉了,他书包丢在二楼的露台上,一整晚都没动。

昨晚班级群里,数学课代表一直苦口婆心告诫所有人今天不交数学作业的一定死定了,第一节 就是数学课。

林正泽带人回来的时候,可能是为了缓和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沉默,言辞恳切地说:“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要互帮互助,相互照应。”

于是她虽然觉得还不熟悉,不太适合多嘴,依旧非常有责任感。

林骁一脸便秘,下意识就想回:少管闲事。

但看着她那张脸,说不出口。

他长这么大,没有见过比她更无辜的长相,像那种刚出生的小动物,柔弱、懵懂、楚楚可怜,极具欺骗性,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蹙着的眉毛都忍不住舒展了,生怕皱皱眉把她吓哭了。

但其实她懵懂是有点儿,柔弱和楚楚可怜并不搭边。

毕竟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让他印象深刻,她见面先喊了声哥,乖乖巧巧的,让他一肚子为了圈领地而生出的坏心眼憋了回去,心想再不情愿也不能欺负人吧!大老远背井离乡来的。

下车的时候林正泽正好接了个电话去远处了,司机帮忙给她提了最大的箱子,她站在车后座,要提一个藤编的行李箱,没有轮子那种,那箱子立起来到她腰那么高,看起来不小,和她纤弱的身形有着巨大的反差,他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走了过去:“我帮你提上去。”

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来吧,很重。”

她那表情仿佛在说:你提不动。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比他矮一头的小姑娘看不起,他有点逆反地轻嗤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她让开,一副要在她面前装个逼的架势,然后他提了一下,险些闪到腰,满脑子都是:你他么在里面放石头还是放炸.弹了啊?

他胳膊青筋大起,差点就原地表演一个自打脸,硬着头皮绷住了脸色,自认为很帅地提上了楼,回头就看她提了个更大的跟在他后面,面不改色,呼吸都没乱,他一口喘息硬生生憋了回去,鬼使神差伸手试了试她那个的重量,扯着唇角夸了句:“劲儿不小。”

她眨了眨眼,点头:“在家要干活儿。”

怎么,内涵谁不干活呢?

他没再说什么,第二天去跑步了。

她简直在三百六十度提醒他他是个废物,以至于最近爸妈看他更不顺眼了。

就像现在,他难道不知道他数学作业没写吗?他不写数学作业难道是因为忘了吗?林骁斟酌了一下,回了一句攻击性不那么强的:“闭嘴,吃你的饭。”

惊蛰面露难色,咀嚼的速度都变慢了,像是在挣扎。

林骁:“不许打小报告。”

这次惊蛰很快点了下头。

“你数学真的不太好。”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委婉的怜悯,“林叔叔说你月考再倒数就扣你零花钱。”

她想提醒他,不写作业成绩会更差。他数学真的基础薄弱。

——开学就是摸底考,历年都没有,所以谁也没准备。中考完一个比一个放纵,摸底考自然都是抓瞎,除了零星几个变态,全考得一塌糊涂。很不幸,林骁就是那个一塌糊涂的。

林正泽接沈惊蛰回来后好不容易在家待了几天,净数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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