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番外 免费阅读

林瑾初看着木姨娘有些惶恐的模样,看样子她已经领会了荣王妃的意思了,也没打算多为难她,又说了几句话,便提出看孩子。奶娘连忙将孩子抱来,虽然木姨娘使了些小手段,但孩子已经足月了,生下来在同龄的婴孩当中也并不算瘦小。孩子正睡着,林瑾初只看了一眼,夸赞了一回,并没有接过来抱的意思,奶娘便将孩子又抱了回去。

林瑾初没有多留,看过了孩子,也没管这边的丫鬟婆子明显怠慢木姨娘的模样,又说了些吉祥话,便起身告辞。

瞧着林瑾初离开,木姨娘望着林瑾初的背影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伺候在木姨娘身边的婆子一脸心疼,道:“世子妃瞧着温柔又和善,姨娘为何不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说这边下人看菜下碟慢待与我?奶娘,你当世子妃瞧不出来?可她凭什么管我?又有什么立场管我?我是二爷的妾啊!”木姨娘重重一叹,抓着被子的手也紧了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不是正经弟媳妇,也不是世子房里人,世子妃便是瞧她可怜,替她说些话,旁人还要嫌世子妃多管闲事呢,又没什么交情,世子妃为何要为她做这些。木姨娘脑子清楚,虽然会羡慕嫉妒,却没有理由怨怪林瑾初,只叫奶娘将孩子抱来,轻抚着孩子的脸蛋,道:“昨儿个得知是个女孩,我是失望的,到今日却想明白了,儿子是好,可若生个男孩,怕也轮不到我养着,二奶奶又哪里会好好待我的孩儿。”

金妈妈是看着木姨娘长大的,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心酸。周家有钱,但商户本来就叫人瞧不起,父兄都铆足了劲想要改换门楣,可能力有限,只得想法子攀上王府,将她送来做妾。王府庶子的妾,且不说王妃世子妃,便是二公子还有个河东狮一般的嫡妻呢,木姨娘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先前因为木姨娘怀着身孕,王侧妃倒是将她掌上明珠一般捧着,如今生了个女孩儿,王侧妃立刻就撒手不管了,全不管二奶奶会如何拿木姨娘出气。

木姨娘只抱了抱孩子,便又交给孩子奶娘抱去,轻轻叹了口气,靠着软枕躺了下来,昨日的事是她自己计划的,特地找了信得过的大夫配的药,但到底是有损身子的,她如今坐一坐便乏得很,只能好好养着。木姨娘是有些后悔的,大约是没见识过王妃的手段,这才大胆的算计,若早知如此,她是万万不敢把心思打到小公子头上的,如今也只能暗自后悔。

金妈妈细心地替木姨娘掖好被子,轻声劝道:“姨娘好好歇着,大姑娘总是二爷的长女,他自会疼着大姑娘,姨娘好生养着,日后为大姑娘添个弟弟才是。”

木姨娘知道这个道理,点点头压下了心头的诸多想法,二奶奶不是个好相与的,得养好了身子,她才能护着玲姐儿长大。

林瑾初从青云居回来,荣王妃正在清风堂逗着瑞儿玩,见林瑾初便朝她招招手,道:“阿初快来,瑞哥儿吐泡泡呢!”

林瑾初走过去,只见瑞儿嘟着小嘴,自个儿吐泡泡玩的开心,这么大孩子已经开始认人了,林瑾初一过来,瑞儿便啊啊的张着胳膊要抱。瑞儿养得好,长得圆乎乎的,一张小脸粉嘟嘟的格外喜人,林瑾初力气不大,抱个一会儿便抱不住了,荣王妃便接了过去,同林瑾初坐着说话,末了,道:“后天七殿下的嫡长子满月,我懒得动,你同风扬走一趟吧!”

林瑾初才回京城,以往虽有书信往来,但也不会事无巨细都写在家书上,像这一两年里谁家添了几个孩子这些事就不会写在家书上,得林瑾初慢慢问慢慢晓得。听说七皇子家添了个孩子,林瑾初倒是没什么惊讶,七皇子娶妻已经四年多了,前头已经有个长女,并两个庶女,只因不是嫡长子,并不起眼。

荣王妃的意思林瑾初也明白,荣王妃跟皇后是亲姐妹,谢风扬也一向与太子亲厚,她们自然不会与七皇子走得近。但到底是皇子,若是连人家嫡子满月这样的事也不能怠慢,索性便由谢风扬和林瑾初走一趟。这样想着,林瑾初点了点头,便应了下来,至于礼物,按着旧例添上便是。

到了日子,吴秀兰和谢风闻是一大早就出了门的,毕竟七皇子妃吴秀芳与吴秀兰是亲姐妹,别管平时关系如何,这种时候总要早早赶过去,显一显姐妹情深,何况木姨娘才生了长女,吴秀兰还指望姐姐替她出头,说一说谢风闻呢。

林瑾初两个倒是不急,将礼物打点妥当了,又把瑞儿送去给荣王妃看着,这才一道出了门。谢风扬才回京没多久,离京前挂着的闲差因为一耽搁一年多,便没有继续担着,如今还没什么官职。

谢风扬私下里跟七皇子没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有仇,但在人前,还得做出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谢风扬腻歪得很,坐上马车也提不起兴致。林瑾初也没劝他,反正下了马车,谢风扬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谢世子,实在不必她操心。

谢风扬昨日被几个好友喊出去喝酒,虽然没喝的烂醉如泥,今日起来还是有些头痛,挨着林瑾初坐着,道:“阿初,我头痛!”

“该,谁叫你和那么多酒!”林瑾初前世身子不好,一向滴酒不沾,到如今,除了推脱不开的应酬,也一向是滴酒不沾,尤其如今瑞儿还在吃奶。昨晚谢风扬喝了酒,虽然酒品算不错,没借酒闹事安安分分就睡了,可林瑾初也叫那酒味熏了一晚上,如今对着谢风扬也没好气。

谢风扬知道林瑾初的性子,昨晚喝了那么多,还非要拽着林瑾初不撒手,林瑾初没将他一人扔屋子里已经是疼他了,如今怕是还气着他呢。谢风扬在外面爱面子得很,半点不好都不乐意让人看到,在林瑾初面前却脸皮厚的很,林瑾初拿手推他,他就抱着林瑾初的胳膊不撒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林瑾初拿他没有法子,只得道:“你躺下来,我替你按按。”

谢风扬高兴起来,生怕林瑾初反悔,挪了挪身子,想枕着林瑾初的腿,没想到他一动,马车就是一阵晃荡,谢风扬正挪身子呢,一个不防脑袋撞在车厢上,痛得龇牙咧嘴。林瑾初也吓了一跳,不过她本就坐得稳当,只是身子晃了晃,见状连忙去扶谢风扬,道:“有没有受伤?”

谢风扬抬手揉了揉脑袋,没有破皮,只是能清晰地感觉得脑袋上起了个包,一面对林瑾初说没事,一面朝外面道:“张武,怎么回事!”

张武才稳住了车子,听里面的动静就知道主子大约受伤了,正想着伤着的是世子还是世子妃呢,就听见世子的声音,哪里还敢胡思乱想,连忙答道:“刚有个小孩子突然冲出来,惊扰了世子、世子妃……”

“可有伤着了?”林瑾初听说有小孩子跑出来,便有些担心起来,这年头也没有交警维持秩序,小孩若是看不牢,在街上乱跑也是有的,若是伤着了人,后续的麻烦不说,人家孩子也怪可怜的。

“回世子妃的话,小的及时停了车,没伤着人。”张武一向替主子赶车,这点事情还能处置妥当,马车停下来,离孩子还有几步的距离。只是人没伤着,孩子也不知有没有意识到,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没伤着人就好,既是小孩子,给陪个不是,让他爹娘带走便是。”今日还有事情要办,林瑾初并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闻言也没太放在心上,让孩子爹娘把孩子带走,给点银子赔不是也就是了。

张武答应着,把缰绳递给身旁的小厮,准备下车处理事情,只这一会儿了,却也不见人过来接孩子。张武也不是个心细的,当下便喊道:“这是谁家孩子?爹娘呢?”

这边差点撞到了孩子,旁边许多人好奇地围观,见张武问,却都摇头,有人还道:“没见家人,刚是从那边巷子里跑出来的。”

张武问了一圈,也没人认领,林瑾初在马车里也听了个全程,道:“既然如此,将孩子送去官府,让人瞧着,若能找到他父母,送回去便是。”

林瑾初从窗口看了两眼,孩子不过六七岁的模样,穿着破旧的衣裳,一看就是贫寒人家的孩子。如今虽然是太平盛世,可老百姓的日子依然不好过,京城比别处好些,可也有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这些人,若非有人出面,官府自然是不管的。林瑾初倒是知道京城有育婴堂,每年各家也多少会送些钱粮过去,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杯水车薪的样子,免不了有小孩子在街边乞讨。

“小姑姑,我是洛儿!”孩子听到林瑾初让人送他去官府,连忙喊道。

“洛儿?”林瑾初初听这名字还没想起来,细细一想,才记起来这么个人来。林家是书香世家,在京城住着的只有林瑾初这一支,但清河林家枝繁叶茂,其实还有许多亲戚。林瑾初十三岁时曾随祖父母回老家祭祖,也见到了许多同族,其中一支是林老爷子的亲弟弟,林瑾初称为叔祖父的,那家长孙名为林洛。

两家血缘还不远,当时林瑾初与林洛的姑姑关系不错,顺带的同小小的林洛也有些交情,那时便觉得这孩子真是聪慧又可爱。只是林瑾初与祖父母住在京城,林洛的父亲又在南边做官,祭祖之后,两边各自归家,往后便只偶尔有书信往来,便是林瑾初出嫁,也因路途遥远,只送了礼物过来。

听到洛儿这个名字,林瑾初掀帘子看去,只是如今孩子的模样,林瑾初却如何的瞧不出熟悉的痕迹来,又急着去七皇子府上,只得让人将他先带回王府,等过后再说。

马车继续行走,谢风扬揉着头上的包,见林瑾初不知在想什么都没看他一眼,道:“阿初,你认得那孩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也晓得,林家在京城不算名门,但在老家也是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我以前随祖父、祖母回老家去过,见过那边的亲戚,其中有一个堂姐与我关系还不错,后来离得远了,也偶有书信往来。那位堂伯家的长孙,名字就叫林洛,那时总与堂姐一道,我与那孩子就熟悉起来,只是这又是好几年了,我也认不出那孩子的模样来。”林瑾初没有敷衍,将林洛的是简单说了一遍。

“若是如此,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会独自来到京城?何况那时他才多大,竟就能记得阿初你的声音?”谢风扬听到这里,便觉得这事不寻常,要说有人连林家旁支的人员都摸清楚了跑来算计是不太可能,但若不是,听林瑾初的意思,那家是在外地做官的,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又怎么会跑到京城来。

林瑾初也在疑惑这个,林瑾初那位堂伯,也就是林洛的祖父在南边做官,林洛的父亲读书不太出色,一向跟着他父亲做事,一家子便都在南边。两家血缘还算近,林瑾初去年收到林瑾颜的书信时还提到,堂伯考绩寻常,应当还要在南边做官,如此,那孩子若真是林洛,又怎么会独自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因为心里想着这事,林瑾初到了七皇子府也不太能集中精力,偏偏在七皇子府坐了不久,便明显地感觉到不对劲。

林瑾初同林瑾晨坐在一起,四下一看,大家虽然都三三两两的聚着,可与往日热热闹闹的八卦聊天不同,今日气氛明显要沉闷得多。林瑾初回京没多久,并不太清楚京城这一年多到底发生了多少变化,但分明几日前瑞儿百日宴时还正常得很,今日这情形就有些奇怪了。

林瑾晨才从林瑾初口中听到林瑾夕的消息,见林瑾初奇怪的模样,便道:“这事我悄悄对你说,你可别往外说。七殿下不是领了鸿胪寺的职吗?前些天戎族使着到了,似乎出了什么事,昨天皇上将七殿下责骂了一回。”

鸿胪寺专管与周边各族的往来,本朝疆域广阔,周边大小部族大多称臣,但朝廷通常并不直接管理,二者之间其实并没有牢固的从属关系。这其中缘故很多,但结果倒是没那么复杂,小部族通常老老实实靠着大树乘凉,实力强大便总是时战时和,因此鸿胪寺的地位一向都十分重要。七皇子领着鸿胪寺的职,且不说这一层重要性,单单每年各族朝贡,就少不了油水,偏他也不是个低调的,满朝谁不知七皇子富庶得很。

林瑾初不太懂七皇子是真傻,还是故意做出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但她嫁了谢风扬,就绝不可能站七皇子,听这话还有些疑惑,道:“二姐特意对我说,可见这不是满大街都晓得的事,怎么……”

林瑾晨闻言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可谁叫皇子妃是个藏不住话的,就像刚才我对你说的,她就这么一传二二传三都给传出去了。”林瑾晨摇摇头,当初她深深觉得林瑾夕毁了林瑾初的好姻缘,如今倒应了当初林瑾初的话,这吴家,早日远着才好,想到这里,又道:“今日这情形,咱们在这反倒惹他们不喜,略坐一坐,便辞了回去吧,我家圆圆还等我回去呢!”

林瑾初知晓,林瑾晨如今又添了个女儿,才不过三个多月,小姑娘生下来圆乎乎的,就取了个小名叫圆圆。林瑾初还没见过小侄女,不过今日过来便想着会见到林瑾晨,将礼物也带了来,既提起来,便拿出来递给林瑾晨,道:“圆圆出生到现在,我们一直在北边,礼物是早早备下了,二姐带回去给她,我如今被那皮猴缠着,出门都不易。”

林瑾晨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很理解林瑾初的话,更别说林瑾初作为世子妃,还要学着管家理事,可以说一点都不清闲,自然也不会挑林瑾初这个理,闻言便道:“好,我替圆圆收下了!”

林瑾晨这么说,林瑾初也想着待一会儿便告辞,毕竟她孩子也小,都不用找别的借口,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荣王妃身边红妆便赶了来,道:“世子妃,小公子闹着要找,王妃实在看不住了,这才吩咐奴婢来寻世子妃……”

瑞儿是林瑾初一手带过来的,虽说北边不比京城孩子都是她带着,但也没到离了她就要哭闹不停的话,林瑾初闻言便知,荣王妃只是寻个借口叫她回府去。林瑾初没抓着红妆多问,抱歉道:“你瞧,才说起他呢,就闹起来了,我得先回去看看,只能下回再同二姐说话了。”

林瑾晨还想问问林瑾夕的情况,林瑾夕当初做得再不好,也是她的同胞妹妹,尤其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瞧着林瑾夕沉熟稳重起来,她既欣慰又心疼。林瑾晨也是在周家见到了林瑾夕,后来也有一两回见到,也没有机会多说话,之后她同丈夫去了北边,更是通信都难了,从林瑾初口中听到她的消息,林瑾晨既意外又惊喜,虽知不好多谈,也想多问两句。

只是见到荣王妃派了人来,林瑾晨也不能再缠着林瑾初说话,只点头道:“小孩子都是这样,五妹快些回去吧,咱们改日再聚就是。”

林瑾初辞了七皇子妃离开,虽然料想孩子没什么事,还是尽快地赶回了府上,一进清辉堂,果然荣王妃正抱着瑞儿逗他。

见到孩子好好的,林瑾初也放了心,上前给荣王妃见礼,荣王妃便拉她坐下,道:“来,我这里新得了南边的橘子,你也尝尝甜不甜。”

林瑾初也不去抢孩子,自己拿了橘子剥了吃,而荣王妃将孩子哄睡了放下,才过来与林瑾初说话,道:“今日你们走后,我才收到皇后娘娘的信,说今日七皇子府上怕不太平。虽说娘娘也说了没有大碍,可我总不放心,这才让人寻了借口喊你回来。”

林瑾初料想便是如此,也感念荣王妃一片爱护之心,道:“今日在七殿下府上,便觉得气氛不大对,听我姐姐说起,是七殿下因为差事让皇上训斥了一回,这才里外都不痛快,原就打算略坐坐便回来。只是听母妃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事怕不单单如此。”

荣王妃对林瑾初的敏锐十分满意,点点头,道:“你说的事我也晓得,不过皇上跟七殿下是君臣,也是父子,陛下提点训诫也是寻常的事,我便没对你说起,不过皇子妃一向心细敏感,大约是放在心上的。不过这点事,倒不至于连嫡长子的好日子都给搅了。今日这事,娘娘没好对我明说,我只隐约听说,是与戎族有关。”

戎族才打了败仗,不太可能再与中原为敌,但林瑾晨提到戎族使者到了,那么他们这回想做什么呢?

荣王妃也才知道戎族使者进了京,接着道:“这回戎族使者是秘密来的,也是秘密见了皇上,听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七殿下才会无意中得罪了戎族使者,惹得皇上责骂,至于他们想做什么,就不清楚了。”

戎族这一举动实在不寻常,而皇上的态度就更奇怪了。按理来说,戎族是北方的大敌,就算戎族刚刚战败,皇帝不那么忌惮戎族,但戎族使者秘密来京,皇上也不该这么放心,或者说是重视,还为此责骂了亲儿子。

这事想也想不透,林瑾初索性不想了,陪着荣王妃坐了一会儿,瑞儿睡醒了,便带了瑞儿一起回清风堂。

瑞儿一醒来便离不的人,林瑾初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都丢给下人去带,瑞儿醒来便陪他玩,这般又耽搁了好一会儿,瑞儿才老老实实睡过去。才放下瑞儿,眉儿就来问,道:“世子妃,带回来的那个孩子,现在要见吗?”

林瑾初原先一直挂心着这件事,但后来因为七皇子府的事,倒是暂时放了放,闻言便道:“带他过来吧!”

眉儿点头,不多时就带了孩子过来。虽然林瑾初没有吩咐,但孩子带回来,眉儿已经让人给他梳洗换过了衣裳,此时看去,虽然穿的是寻常布衣,但唇红齿白也是个俊俏的孩子,细细看去,林瑾初也能认出些熟悉的轮廓来,微微皱眉,道:“你是林洛?你还记得我?”

林洛微微垂着头,不敢抬头看林瑾初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摇头道:“不记得。”

“……”林瑾初听他老实回答,顿时不知说什么好,道:“那你怎么知道我?”

“我……”林洛抬头看了林瑾初一眼,又垂下头,道:“我只记得姑姑说过,我有个小姑姑,在京城,就,碰碰运气……我是被拐子带到京城来的,好容易跑出来的,怕他们再把我抓回去。”

林瑾初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对他招招手,道:“你过来,我记得,洛儿有个玉葫芦,是瑾颜姐姐给的,还刻了你的名字,还在身边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林洛的父亲一直在外地做官,林洛跟着,母亲便常常告诫他,怕他被拐子拐走。林洛自小就机灵,这回会被拐子拐走也多是因为更小的妹妹哭闹不止,下人便疏忽了他,这点从他最后能从拐子手里逃出来就能看出来。

林瑾初和谢风扬今日是去七皇子府上做客,马车上也挂了荣王府的徽记,因为这个缘故,那拐子瞧见林洛跑了,也不敢出来认,这才叫林洛被林瑾初带了回来。林洛已经不记得林瑾初这个小姑姑了,当时他不过三岁大,哪能记得谁长什么模样又是什么声音,但姑姑出嫁之前还提起过住在京城的小姑姑,林洛就记住了这么个人那时听到女子的声音,一冲动就喊了出来。

其实林洛被带回来之后还是有些后怕的,被小丫鬟服侍着洗了澡换了衣裳还在想怎么说好话,叫林瑾初不会将他赶出去,没想到林瑾初提起玉葫芦来。林洛的父亲在外面做官,官位不高,家里的下人也不多,母亲里外操持,自他记事起,便总是姑姑照顾着他,他与姑姑的感情也是最好的,因此,姑姑给他的玉葫芦虽不是最贵重的,但他一直带在身边。

听林瑾初提起这个,林洛顿时安心多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小玉葫芦,递给林瑾初看,道:“在这里!”

林瑾初见林洛松了口气的模样,暗道这孩子年纪这样小,却有这份心思,实在不容易,一面也确定了孩子的身份。

林瑾初原本还担心堂伯一家出了什么事,如今知道是林洛被拐子拐到这边来,心疼林洛的同时,也算放了心,只心想,这人贩子也太猖獗了些。林洛的祖父官职虽不算高,但也是当地的父母官,林洛出门,想也不可能独自在外面跑,如此还让人拐了去,可见一斑。至于这些孩子拐去做什么,被无子的人家买去做儿子都算好的,有那不信的,沦为奴婢流落青楼也是常有的。

林瑾初摸摸林洛的头,道:“你莫怕,我是你堂姑姑,你照以前一样喊我小姑姑就好。今日有些晚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明儿我送你去我爹娘那里,你知道吧,我祖父与你曾祖父是亲兄弟,咱们两家是正经亲戚的。”

林瑾初这么说,是告诉林洛,两家是正经亲戚,叫他不必担心害怕,林洛自小就聪明,人也敏感些,原本虽知道林瑾初认得他,但还是有些担心,听林瑾初细细解释两家的关系,小人儿点点头,道:“谢谢小姑姑!”

林瑾初瞧他这模样,越发心疼,又问了他是如何被拐的,那拐子可有欺负他,也让人去请了府医来,林洛小小的年纪吃了那么多苦,可别留下伤病才是。一面又想着让人给林洛的父母送信,孩子丢了,怕是担心害怕不知多久了,而那些黑心肠的拐子,也该治理才是。

大夫给林洛看过,给开了温补的药,林瑾初吩咐小丫鬟取了药煎药,看着林洛有些困倦的模样,便让眉儿带他去休息,暂且就让眉儿照顾林洛。

这般一番安排,时间倒是过得飞快,安顿好了林洛歇下,才陪着醒来的瑞儿玩了一会儿,谢风扬便回来了。

谢风扬脸色不太好,进来便没什么精神地坐下,林瑾初把孩子递给路嬷嬷抱着,给谢风扬倒了茶,道:“这是怎么了?宴席上出什么事了?”

林瑾初回府时给谢风扬递过话,那时谢风扬也正要递信让林瑾初先走,知道林瑾初被母亲叫回来了,还安心了些。接了林瑾初递过来的水,谢风扬微微皱眉,道:“咱们一走一年多,倒不知这一年多里,皇上竟然迷上了长生之术。”

“……”林瑾初前世也听说过,不少当皇帝的,到了晚年都迷恋长生之术。其实也不难理解,在这年头,当皇帝坐拥天下那是多大的权势、多舍不得放弃的座位啊,可只要想到这些都是有数的,也许不要多久就不得不放手,自然会幻想着能长生不老。

林瑾初对这位皇帝陛下没有太多的印象,作为外命妇,见到皇帝的机会本就不多,而林瑾初对这位主宰天下的君王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从旁人话语中,林瑾初对这位帝王的印象基本上是一位合格称职的君王,没想到短短时间里,竟然开始想要炼丹修仙了吗?联系今天的事,莫非这事还与七皇子有关?

谢风扬有些说不出自己的感情,皇后是他姨母,他年幼时皇后也常接他进宫,也曾与太子一道,同皇上习字,皇帝对他来说既是君主又是长辈。可以说谢风扬对皇帝十分敬佩的,然而,这位他十分敬佩的长辈,竟然开始像许多昏君一样,去炼丹求长生,让他难以接受,而且,“阿初,你不知道,三殿下出现了。”

“嗯?”林瑾初一早就知道三皇子还活着,毕竟三年前,三皇子还想威逼利诱她悔婚谢风扬,给他做妾呢,而谢风扬所说的出现,自然不是像三年前一样偷偷摸摸的出现,显然是光明正大的出现。

谢风扬也没跟林瑾初卖关子,接着便道:“今天宴会上,三殿下去了,七殿下说他是贼子,冒充三殿下招摇撞骗,让人将他拿下,扭送到了皇上面前。”

不用问,林瑾初都能想到,三皇子既然敢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必定是先过了皇上那一关的,既然如此,七皇子将他扭送到皇上面前,只能是自己吃亏,或者说,三皇子拿着七皇子作筏子,如此,自今以后,三皇子便可光明正大的见于人前了。

谢风扬摇摇头,他从来不觉得七皇子有机会站到那个高位去,除了后家不够强大之外,最根本的原因便在于这里,太过急功近利,轻易就能被人利用,在七皇子一派的,也大多是吴家一般没有远见还能拖后腿的,实在谈不上前途。停了停,接着又道:“皇上申斥七殿下不辨是非、不明真相,不仅命他闭门读书,还将七殿下鸿胪寺的差事给了三殿下。”

“……皇上,竟这般向着三殿下?”林瑾初有些惊讶,虽说早前三皇子确实很得皇帝宠爱,但时隔四五年之久,竟然还能保有这份体面,三皇子果真不是寻常人。

谢风扬却冷笑一声,道:“你当他如何讨了皇上喜欢?刚刚提到皇上开始求仙问道,宫里那位所谓的云山真人就是三殿下引荐的,还现身说法,道他当初已经气绝,便是被那位云山真人救活的,既然死人都能救活,长生又有什么问题?皇上兴奋不已,不仅将那位云山真人奉为仙人,连三殿下也受了不少好处。”

林瑾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故在其中,闻言若有所思,道:“如此,想来皇上的身体,大概出了什么问题。”

谢风扬光顾着生气了,还真没想到这个,闻言道:“这话怎么说?”

“我虽不了解政事,但也能看得出来,皇上便是不能称为千古明君,也谈得上励精图治,这样的君王,会轻易相信求仙问道这样的鬼话吗?不说远的,史书上可记载了不少求仙问道以至于晚节不保的皇帝呢!既然如此,必定有什么缘故,叫他病急乱投医,去信任这些,最大的可能,自然是皇上的身体。”林瑾初微微垂眸,想起前世,她努力学医,不就望着某一日说不定能治好自己吗,“人的求生欲,越是无望的时候,越是忍不住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希望。”

谢风扬觉得,林瑾初说这话的时候,人都有些沧桑,沉默了片刻,道:“阿初,你……”

林瑾初甩了甩头,将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笑笑道:“无事,帝王心难猜,我们也别瞎猜了,你若是有心,也可提醒太子殿下留心些,宫里的太医虽未必能医好皇上,但总比道士丹药来得靠谱。”

谢风扬此时也冷静下来了,他今日见到太子,从太子口中得知这些,不过也看得出来,太子并没有因此而自乱阵脚,反倒他似乎想多了些。此时想想,这储位的纷争,对太子来说,多做多错,而三皇子看似一片花团锦簇,事实上步步都是虚的。听林瑾初这样说,便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若真是皇上身体出了问题,太子殿下却一无所知,怕是皇上在防备太子。”

皇上会防备太子其实并不奇怪。他既然想长长久久的在皇位上坐下去,自然不愿意有人眼瞅着皇位等着接替,便是那人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能,否则,那几位年幼的皇子的母妃又折腾个什么呢?当然,帝王多疑,皇帝防备太子,对如今得宠的三皇子想来也没有太多的信任,所以说,对太子以及太子一派来说,如今的形势也谈不上糟糕。

说到三皇子,林瑾初突然想起去年元宵时遇见三皇子妃同吴三郎,不由好奇道:“你说,吴三郎抱回家去的那个孩子,是他的还是三殿下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瑾初不提,谢风扬都忘了这么号人物了。要说三皇子妃是否知道三皇子还活着,其实两人都倾向于是知道的,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三皇子最好的藏身之处便是三皇子府。若是如此,三皇子妃不大可能在三皇子的眼皮子底下弄出私生子来,最大的可能,那孩子就是三皇子的骨肉。

想到这里,谢风扬轻嗤一声,道:“那孩子不管是不是三皇子的,怕是都能在三皇子府掀起不小的波澜,要想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三皇子的也容易得很,也不必我们做什么,只看三皇子妃日后什么个地位便明白了。”

林瑾初点头,可不是嘛,若那孩子不是三皇子的,三皇子能容忍曾经出轨,甚至生下野种的三皇子妃?即便就是三皇子的,如今三皇子重新活过来了,甚至有可能登上高位,三皇子妃能愿意自己的孩子不明不白身份尴尬的的长在吴家?

男子跟女子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有所差异,在三皇子看来,他这辈子可以有许多孩子,那长子即便分量不同,在别处给他补偿也就够了,断断不可能冒着风险将孩子认回来。但对三皇子妃可不同,且不说那孩子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便是三皇子妃将来的依靠,也只能是孩子,要说可以再生一个的话,说着简单,在皇家却实在不容易,而这点分歧,足以在两人之间打开裂缝。

随着三皇子的回归,对太子的影响似乎并不大,太子入朝已经十来年,就算皇帝对太子生出些防备,也不能不承认,太子的羽翼已经丰满。而太子爷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他不会云淡风轻的表示自己没有野心,那只会让支持他的人失望,但从不会做多余的事,惹得皇帝不喜。三皇子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回归,想找点存在感,也十分明智的没有在太子头上动土,而是找上了看着花团锦簇,其实没太多底气的七皇子。

不得不说三皇子这一步棋走得极好,七皇子本来就是皇帝为了制衡太子抬起来的,地位本来就虚得很,被三皇子当众打脸,又被皇帝不喜申斥,不仅丢了手中的差事,还被罚闭门思过。朝中的官员都是人精,原本站七皇子的人就不多,如今呼啦啦便散了。

吴秀兰去七皇子府做客时是想着巴结做皇子妃的姐姐的,吴秀芳也给吴秀兰面子,帮着吴秀兰将谢风闻骂了一顿,结果不过大半日的工夫,七皇子府热热闹闹的人群就散了。吴秀兰蔫头蔫脑的回来,谢风闻为着吴秀芳那一顿骂心里窝火,回府又将吴秀兰一顿冷嘲热讽,也不理吴秀兰难看的脸色,直接转身去偏院看女儿。

短短几天的时间,原先七皇子的地位基本上被三皇子所取代,加上三皇子早前的基础,几乎是与太子分庭抗礼的架势。没几日,林瑾初就收到了三皇子妃顾氏的帖子,说是菊花开得正好,邀请去赏菊。

如今已经初冬,菊花也大多过了花期,但大户人家,自然有法子养着正开的,当然,许多名贵的品种是见不到的。这个时候办宴席赏菊,林瑾初觉得三皇子妃的目的,其实还是想炫耀一下吧,苦苦守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扬眉吐气了,总要让人看一看。

别管私心里如何讨厌,皇子府上摆宴请客,这帖子还真不能随便推掉,到了日子,林瑾初安顿好了孩子,便领了小丫鬟芷儿、秀儿出门。眉儿和莺儿年纪都不小了,都已经定了亲事,等过了年就要出嫁,如今就培养着年纪小些的几个,两人都是自小就服侍林瑾初的,日后自然也要做管事娘子。

秀儿是林瑾初的护卫,寻常不太做服侍人的活计,但出门是必定要跟在林瑾初身边的,而芷儿一向沉稳,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如今谢风扬已经领了差事,何况三皇子妃宴请的都是女宾,他自然不好跟去,林瑾初便只有自己出门做客。

从荣王府去三皇子府路不远,但今日三皇子府宴客,路上便有些拥挤,走到三皇子府也花了小半个时辰的工夫。

三皇子妃的年纪比林瑾初还大了四五岁,如今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这年纪放在林瑾初前世来说,也不过刚刚大学毕业,可在这时候来说,也实在不少了,大多数女子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当娘了,而三皇子妃才刚刚从守寡的巨坑当中爬出来。

林瑾初同她见礼之后,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来,既是赏菊,大家都坐在园子里,周围摆了数盆开得正艳的菊花。林瑾初旁边坐的是卢梦霖,她还没有孩子,见到林瑾初便拉着她问瑞儿的话,显然在婆家受了不少压力。

林瑾初回京之后还是头一回见到卢梦霖,先前瑞儿百日宴时,卢梦霖随她丈夫回老家走亲戚没赶上,之后也一直没遇上,如今见到,表姐妹稍稍寒暄,便提到了孩子。卢梦霖说到婆婆总在催她,连各种各样的偏方都找了来,她又怕没用还吃坏了身体,又担心强硬拒绝惹了婆婆不喜,如今只悄悄地倒掉,可这也不是长远的办法。

林瑾初知道,卢梦霖嫁的是人家独子,听说越家已经是三代还是几代单传了,卢梦霖的婆婆着急子嗣的事也并不难理解。这事林瑾初也没有法子,借着姐妹亲近给卢梦霖把过脉,也确定卢梦霖身体没什么毛病,只得叮嘱她:“孩子的事是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来了,可千万别胡乱吃那些偏方。”

卢梦霖连连点头,若是正经请大夫来看,她身体有什么毛病,她是不会讳疾忌医的,可婆婆的那些偏方,有的是哪家亲戚给的,有的还是府上下人献上的,有没有大夫检查过,她哪敢随便乱吃,说起这个,卢梦霖忍不住叹气,道:“大夫也看过了,瞧着我婆婆着急,我娘还托了表姐,请了太医来看,都说我身体没有问题,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你也是太着急了,你算算,你出嫁到现在也才两年呢,人家三五年都没有孩子的多的是,自己放宽心才是。”生孩子这种事,虽说大多数人结婚之后不用多久就会有孩子,但有时候就是缘分不到耽搁几年的也不是没有。而且,既然卢梦霖的身体没有问题,那说不定就是男方有问题呢?只是这年头男子的尊严摆在那里,大多数人不会怀疑到男方头上,林瑾初作为表妹,更不好提这种问题。

卢梦霖叹了口气,当初父母为她定下这门亲,就想着没有妯娌她能过得自在些,谁料到人家几代单传,生怕这一代断了香火,搞得她都觉得,自己若不能给人家生下孩子,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林瑾初又安慰了她几句,突然道:“你有没有觉得,三皇子妃总在偷偷看我?”

“?”卢梦霖光顾着倾吐自己的苦闷了,压根没留意这个,闻言抬眼看去,只见三皇子妃飞快的收回目光,没意识的点点头,道:“好像是啊!”

卢梦霖未出嫁时就爱编故事,出嫁之后不比闺中娇女,倒是沉稳多了,只是换了个方向,不编故事,成了爱听八卦了,提到这个暂且将自己的郁闷压了下去,道:“初儿,你听说过没,三皇子妃跟吴三郎还是青梅竹马呢!”

吴三郎比林瑾初大三岁,已经成婚且有一儿一女,长子就是当初抱回去的私生子,女儿是正妻徐氏所出。吴三郎曾经跟林瑾初订过亲,后来又是吴家不厚道的悔婚,自然卢家姐妹几个都向着林瑾初,对吴家没有半点好感。

林瑾初亲自撞见过吴三与三皇子妃私会呢,听说两人青梅竹马一点都不意外,只撇撇嘴道:“人家丈夫都不介意呢,那可是皇家人,咱们不好乱说。”

卢梦霖噗嗤一笑,又道:“你说的是,我只悄悄同你说,我听说,三殿下死了一回,如今虽然活过来了,但是不能那个啥了。”

“……”林瑾初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传说,只惊讶道:“真的假的?”

“谁知道啊,我听五仁堂的大夫说的。”卢梦霖表示,自己道听途说,不保证真假。

林瑾初顿时笑了,正待说话,一名小丫鬟端了托盘过来,道:“给贵客请安,主子新得了桂花蜜,请贵客尝尝鲜!”说着,将两盏冲好的桂花蜜端到林瑾初和卢梦霖面前。

林瑾初端起杯盏,细细看了一回,道:“梦儿,我瞧着这杯盏与你的不同。”

“这一套杯盏是主子亲自设计的,没有个都不一样呢!”小丫鬟没急着走,似乎是等着看宾客反馈的模样。

卢梦霖闻言也端起杯盏看,笑道:“我的这个比你的那个好看呢!”

小丫鬟见林瑾初和卢梦霖光顾着盯着杯盏看,并不喝桂花蜜,不由有些着急,道:“这桂花蜜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瑾初侧目看了小丫鬟一眼,将杯子往唇边移了移,只嗅了一口桂花香,便听得一阵乒乒乓乓杯碗落地的声音,手中的杯盏自然也放下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和乐融融的宴会突然有这种意外,众人都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三皇子不知几时来了,脸色沉得吓人,也不说话,手臂一扫将三皇子妃面前桌子上的杯碗盘盏都扫落在地,便是那一阵乒乓声的由来。

扫落的杯盏虽没砸到三皇子妃身上,但也将她吓得离开了座位,感受到众人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三皇子妃脸上更是难看,只是她明显不敢与三皇子对着干,只尽量收敛了情绪,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谁惹殿下生气了?”

三皇子明显气的很了,握成拳头的手都微微颤抖,似乎恨不得一把掐死三皇子妃的模样,但到底还有些理智,咬着牙道:“你做的好事,还敢来问我!”

三皇子妃脸色有些发白,道:“妾身不明白殿下说的是什么……”

三皇子冷眼瞪着妻子,道:“不明白?那就好好想想!”言罢,也不管宾客都是什么表情,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宴会现场,主人家差点打起来,若是普通人家,宾客早忍不住议论纷纷了。但如今不同,就算有不少人觉得,三皇子突然崛起地位并不稳固,也不敢当面议论皇子和皇子妃,只各自假装看天看地看花花草草,什么都没听见。

三皇子妃被三皇子甩得跌坐在地上,等三皇子走开,才让小丫鬟扶了起来,低声提醒她,道:“主子,宾客都还在呢!”

三皇子妃脸色难看,她大致猜出丈夫生气的缘故了,最近她也听说了,外头都在传,说她与吴三郎之间不清不楚,又有说三皇子重生之后不能人道了,更有甚者,将二者联系起来,甚至传出吴三郎的私生子是她所生的话来。

先前就为着所谓青梅竹马的话,三皇子将她打了一顿,今日更是当众给她难看,分明是将这些事都算到她头上了。三皇子妃觉得委屈,她确实不忿,当初三皇子不得不隐在暗处,她不得不利用吴三郎,将孩子寄养在吴三郎身边,这些三皇子都是知晓的,也是他点了头的,如今却成了她的罪证。

众人都不敢当面议论,三皇子妃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宴会自然也办不下去了,努力平复了心情,三皇子妃起身,道:“今日叫各位见笑了,只是如今也实在不好再招待各位,只得等下回,再向各位赔罪。”

不论心里怎么想的,没谁会当面跟皇子妃撕破脸,众人自然都道着无妨,被送出了三皇子府。林瑾初走过三皇子妃面前时,感觉到三皇子妃的目光,一回头,只见三皇子妃连忙收起怨毒的目光,口中道:“世子妃今日能来,本该好好招待才是,没想到……小小礼物,望世子妃不要嫌弃。”

三皇子妃给宾客都送了手礼,只林瑾初这份,是三皇子妃亲手递过来的,林瑾初便也接了过来,道:“三皇子妃太客气了!”

坐上了马车,芷儿紧张兮兮地道:“世子妃,奴婢替你拿着吧!”

刚刚三皇子妃那怨毒的目光两个丫鬟都看在眼里,虽然实在想不出来三皇子妃与自家主子有什么仇怨,但瞧着她送的东西,芷儿跟秀儿都紧张的很,生怕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林瑾初今日已经不止一回注意到三皇子妃看自己的目光了,但相对芷儿和秀儿的一脸懵,林瑾初倒是没有那么奇怪,尤其听卢梦霖说起最近关于三皇子夫妇那些奇奇怪怪的流言,林瑾初猜测,三皇子妃大概是怀疑,那些流言与她有关吧!

这样想着,林瑾初没有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芷儿,自己动手拆开手里的小礼物。通常来说,一般人家宴客,都会准备一些小礼物,用作手礼,给宾客带走,通常是精致的小玩意儿或是些点心之类的东西,林瑾初先前就闻到香味了,将包在外面的漂亮的包装拆开,果然是莲香楼的菊花酥。

林瑾初将点心捧到面前细看了一回,又凑到鼻翼间嗅了嗅,那菊花酥不仅做成菊花状,轻轻一嗅还有菊花的清香,用来作为手礼十分应景。林瑾初瞧着精致漂亮的点心,丝毫没有尝一尝的意思,只用手将那层层叠叠的酥皮捏开,露出中间小小的馅心,勾起一抹冷笑,道:“三殿下这一家子还真是,都一个脑子!”

芷儿和秀儿不知几年前淳安公主的事,一时不了解其中缘故,林瑾初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用拆开的包装纸将点心团了团,递给秀儿,道:“拿去处理了,仔细别让人捡去吃了。”

这下两人都反应过来了,显然是点心里让人下了毒。秀儿将点心接过来,脸色沉下来,道:“世子妃,奴婢拿去还给她!”

这点心是莲香楼买的,从买来到送到林瑾初手上不知经了多少道手,说是三皇子妃要毒害林瑾初,就像当年淳安公主送的那瓶药一般,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若是旁人,林瑾初还能拿着去讨个说法,但对上皇家,没有直接证据只能自找麻烦,这也是当初林瑾初只能将火憋回去的缘故。

 

如今听秀儿这么一说,林瑾初却是眼前一亮,是,她确实无法凭这个讨个说法,但恶心三皇子妃一回还是可以的,闻言便点点头,道:“嗯,也好,你拿去,亲自交给三皇子妃,就说这么‘贵重’的点心,我无福消受,三皇子妃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芷儿看着秀儿干脆利落的拿着纸包出去,忍不住有些担心,道:“世子妃,这样做好吗?这不是同三皇子妃彻底撕破脸了吗?”

“她朝我动手,便已经撕破脸了。”或者说,单凭谢风扬同太子表兄弟的关系,对于三皇子夫妻而言,他们就已经是敌人了。而她没有选择去质问三皇子妃,讨个公道,也不是怕与三皇子府撕破脸,而是没有胜算的事实在没必要去丢这个脸。

却说三皇子妃这边,将宾客都送走,顾氏身边的嬷嬷有些担忧,道:“主子,此事会不会太过冒险?若她死了,不管有没有证据,都会认定了咱们,到时候,不就为殿下添了荣王府这个大敌?”

三皇子妃也有些后悔,可想到外面的流言,想到三皇子对她的态度,再想到当初谢风扬和林瑾初撞破了她与吴三私会,若是林瑾初不死,哪一天将事情说出去怎么办?哦不,说不定已经说出去了,否则怎么会传出那样的流言来!想到这里,三皇子妃的心也坚定起来,道:“她必须死,否则——”

“主子,谢世子妃身边的人来了,说世子妃有东西带给主子!”三皇子妃话还未说完,守在外面的小丫鬟便通报道。

听到林瑾初身边的人来了,三皇子妃既惊讶又有些惊慌,正要赶人,秀儿已经撇开了小丫鬟走进来,行了个礼,道:“世子妃说,这么贵重的点心,世子妃消受不起,还是三皇子妃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说吧,也不将东西递给谁,直接往三皇子妃面前一掷,油纸包着的点心散落在三皇子妃面前,露出浅褐色的馅心。

秀儿不同于寻常下人,除了自己的主子,对待其他人,她并没有寻常下人的那种敬畏心,因此,林瑾初的吩咐,她就直接照办了,并没有半点委婉。

三皇子妃被吓得身子一僵,勉强维持住表情,道:“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瞧不上我的东西……”还想再说什么,却对上了秀儿森冷的目光,剩下质问的话便说不出了。

秀儿并不理会三皇子妃的心情,只将礼数做全,又补充了一句,道:“世子妃说了,三皇子妃也不必委屈,凡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三皇子妃不满意现状,也可改变改变。”

林瑾初当然不会让秀儿直愣愣的冲过来,秀儿武功好,可毕竟是下人,三皇子妃不能明着对付林瑾初,对付秀儿却容易,自然要让三皇子妃不敢妄动。果然,秀儿说完这话,还想喊人抓住秀儿掌嘴的三皇子妃,动作就顿住了,这分明是威胁,偏顾氏还真不敢去尝试,只得咬着牙道:“滚!”

林瑾初回到清风堂,谢风扬已经回来了,正拿着布老虎逗瑞儿玩。瑞儿长得快,不仅个头长了不少,五官也渐渐长开,已经能看出来长得像谢风扬多些,小娃娃活泼得很,睡醒的时候小手小脚就爱扑腾,瞧见鲜艳的东西就爱伸手去抓,父子俩玩得开心得很。

见林瑾初回来,谢风扬把布老虎丢给瑞儿玩,叫奶娘看着,同林瑾初往外面说话。

他们一家回到京城,荣王妃便给瑞儿找了奶娘,只瑞儿已经习惯了林瑾初亲自喂养,并不肯亲近奶娘,奶娘的工作也就成了帮着照看孩子。瑞儿的奶娘是荣王妃亲自挑选的,照看长孙的人自是不能出半点差错,林瑾初留意了这些时候,知道她是稳妥人,抱了抱孩子,就同谢风扬一道,往外头说话。

完结章

“今日在三皇子府,可有受委屈?”谢风扬有些担心,在他心里,林瑾初性子有些软,总怕林瑾初被人欺负。

“没有,怎么这么说?”三皇子妃想害她,她也反击回去了,谈不上受委屈。

“今日朝会之后,七殿下将三殿下羞辱了一番,他离开时脸色很难看,我怕他回府对三皇子妃撒气,累你们受委屈。”三皇子是踩着七皇子爬上来的,如今招摇又高调的模样早就惹得七皇子咬牙,而最近关于三皇子的种种流言,七皇子又哪能放过,今日就当着许多人的面,嘲笑了三皇子一回,三皇子虽口中说都是流言,但脸色已经气得发青了。

“难怪三殿下对三皇子妃发这么大的火!”林瑾初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外面受了气,才脸面都不顾的当众朝三皇子妃发火,只不知等他冷静下来会不会后悔。

林瑾初当初撞见了三皇子妃与吴三郎私会,也猜测过吴三郎那私生子的来历,但还真没那闲心将这些闲话往外面乱传。倒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只是在没有切实证据的前提下,这些闲话除了拉仇恨也实在没什么用处,何苦说出去让人笑话。想到这里,林瑾初有些郁闷,道:“今日三皇子妃还给我送了一盒下了毒的点心,大约是怀疑我将当初的事说出去,想要杀人灭口。也不知是什么人这般嘴欠,倒让我们来背这黑锅。”

谢风扬听说三皇子妃对林瑾初下手,哪里还坐得住,细细问了一遍,确定林瑾初确实没事,才轻哼道:“三皇子仇家多了,远的不说,七皇子就将他恨得咬牙。至于说三皇子妃与吴三的事,既然咱们都遇见过,别人怎么就不能遇见?只三皇子这小肚鸡肠的性格,也该吃吃教训才是!”

林瑾初见谢风扬恼火,拍拍他的手,道:“好了,这事我自己解决,内宅妇人的事,你别插手。”

谢风扬正想着如何出这口恶气,闻言便有些好奇,道:“阿初,你想怎么办?”

林瑾初瞧着谢风扬一副站她旁边递刀子的模样,没说自己的打算,道:“你别管,你是做大事的人,这些小事不值得你过心。”

谢风扬缠着林瑾初问了半晌,问不出来,便也作罢,他还有差事要做,只是不放心林瑾初才先回来一趟,见林瑾初好好的,便又出了门。

谢风扬出了门,林瑾初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茶盏喝了水,招招手将芷儿喊过来,嘱咐了些话,芷儿连连点头,就去办了。

林瑾初本来没指望第一步就能成功,还想着过些天再添点火,没想到次日午后,便听说吴家三奶奶徐清萍抓着孩子去了三皇子府,嚷嚷着让三皇子妃将孩子领回去,别丢在吴家吃白饭。

林瑾初跟徐清萍没什么接触,只在富宁城时听徐清雅说起过徐清萍,知道她是个冲动的性格。当初瞧着吴家富贵,硬是从徐清雅手中,将这门亲事抢了去,到了吴家,不被吴三喜爱,便又怨声载道,还娘家、婆家闹了几回。林瑾初也没做别的,就是让人将吴三郎的长子可能是三皇子妃的这件事告诉了徐清萍。

当然流言传得久了,徐清萍估计也知道这事,但这事从林瑾初这里传出去就不同了,林家同吴家订过亲,为什么退亲呢?既可以是吴家嫌弃林瑾初坏了名声,也能是林家知道吴三跟寡居的三皇子妃不清不楚,不乐意嫁女儿啊!本来就半信半疑的徐清萍当时就信了,去质问吴三,又跟吴三闹了一回,夫妻不欢而散,一大早起来,实在气不过的徐清萍就带着孩子去了三皇子府。

林瑾初很好奇,三皇子会如何处理此事。若是承认这个孩子,三皇子不能人道的传言便不攻自破,但瞧着孩子的年纪,以及当初吴三把孩子抱回去的时间,三皇子的麻烦可不止一点,很简单,既然你三年前都活过来了,藏在背后想干什么呢?若是不承认,看似三皇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大隐患,可三皇子妃的指望算是全打破了,那三皇子妃又会怎么做呢?

林瑾初跟三皇子妃顾氏接触不多,但大致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性格,当初,三皇子妃可是当着吴三的面,就把吴三卖了呢,而三皇子,顾氏与他共患难,想必三皇子妃自认为功劳不少的吧!

知道主子留心着这事,芷儿也细细留心着,到次日午后,这事便有了新的发展。三皇子当然不能因此把自己拖下水,甚至还当机立断,痛诉三皇子妃顾氏在他不能归家的这几年里,红杏出墙,与吴三生下私生子,不仅给三皇子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还想让私生子混淆皇家血脉。

谢风扬对此并不意外,三皇子一直是一个狠人,连自己都能‘死’的人,又怎么会舍弃自己保全别人?

谢风扬的意思,自然是三皇子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林瑾初却不这样认为,三皇子妃只是被送到皇家寺庙去修行,并没有处死,而顾氏这样的人,只要不死,她又怎么能甘心被人如此舍弃呢?

似乎从这件事开始,三皇子蒸蒸日上的态势便开始走下坡路,原本追随三皇子的许多人,也开始犹豫,很简单,三皇子消失几年到底是生是死的危机是解决了,可三皇子不能人道的流言还没破除呢。若是三皇子已经坐上了皇位,这事也不是致命的缺点,但如今他还是皇子,尤其还是优势不那么明显的皇子,这一缺点可实在不小。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直表现出对三皇子十分偏爱的皇帝,在羽林军统领告老还乡之后,将统领的职位给了太子。太子作为储君,当然不可能去统领羽林军,但皇帝此举,相当于是明面上将京畿守卫的兵权给了太子,以后太子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羽林军变成自己的势力。若是以往,其他皇子的势力虽比不上太子,但还有一争之力,但在太子掌握羽林军之后,却实在没有什么机会了。

到了这个程度,三皇子哪里还坐得住,再从长计议下去,太子都可以直接继位做皇帝了,于是没几日,便听说宫中选秀的消息。

当今皇帝虽还不到老态龙钟的时候,但也已经将近知天命的年纪,不管出于什么心态,本朝已经十几年没有再选妃了,此时传出选秀的消息,众人都十分惊讶。紧接着,便听说此事是云山真人所建议的,说是皇上今年有一道坎儿,需要选一名天选福女随侍在侧,才能平安度过。

不管人们心里怎么想,也实在没人敢站出来说皇帝老牛吃嫩草,这选秀便热热闹闹的操办起来。荣王府适龄的女孩子有两个,至少要报一个上去,刚及笄的谢烟和刚十三岁的谢雯都紧张起来,谢芸倒是想去,但她算是已经定亲了,没有资格参选。

这般闹闹腾腾的折腾到冬至,事情才最终定下来,为了表示重视,还专门办了一场宫宴,那新选的福女直接跳过许多品级,直接封了妃。

林瑾初在宫宴上见到那新册封的福妃有些惊讶,先前听说这位娘娘家世寻常,见到真人才发现,看上去竟然有些异族血统。林瑾初同荣王妃坐在一起,见林瑾初惊讶,荣王妃解释了一句,道:“听皇后娘娘说,这位福妃本是北地人,有些外族血统倒也并不奇怪。”

林瑾初点点头,中原跟北边的戎族虽然少不了战争,但和平时候双方往来也不少,甚至民间通婚往来都不算稀奇的事,只是出现在这个时候,却实在有些不寻常。进宫之前,谢风扬特意叮嘱过,今晚怕是有些不太平,叫她同荣王妃坐在一处,不要随便走动,本以为会遇到宫变什么的,没想到了后半段,确却是皇帝自己戳破了窗户纸。

皇帝的质问戳中了本就等的焦心的三皇子,站起来摔了个盘子作为信号,却不想等了快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动静。皇帝和太子还没说话,一个女声哈哈大笑,道:“刘贺,你没想到吧!我把萧副统领告诉太子了!”

众人看去,只见三皇子妃顾氏穿着简陋的尼姑打扮,手里还拿了一串念珠,却笑得疯狂,到后头还笑出眼泪来。

“顾媛,你疯了!”三皇子刘贺气的咬牙,他精心策划,借着选妃、借着云山真人,不动声色的在宫中安排人手,等的就是这一天,谁能料到,顾媛竟然会向太子告密,或者说,顾媛竟然知道这等机密!

“我是疯了!”顾媛突然刹住笑声,“你假死,我冒着性命之危,冒着连累家人亲族的风险,替你死死瞒着,帮你做事,还替你生下佑儿。结果,你不仅不愿承认佑儿,还将我们母子推出去,你有没有良心!哈哈,是,你说得对,你还年轻,要多少儿子没有,可我只有一个佑儿,既然佑儿没了,我也不能让你好过!看看,毕生追求的一切离你而去是什么感觉?这三个月一来,我日日受着,现在轮到你了!”

刘贺又气又恨,可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大势已去,看着太子招呼侍卫将新册封的福妃、云山真人,连着前两年救驾毁容的顺安郡主一道绑起来带走,竟气得喷出一口血来,喘着气道:“我刘贺此生机关算尽,没想到,竟然毁在你这个无知妇人手上!”

宫宴之后,原本因为皇帝突然迷恋长生之术而生出异心的臣子和皇子们,面对皇帝的雷霆手段,都连忙收敛了尾巴小心做人,这才记起来,当初皇帝即位时,也是雷厉风行不容置喙的。正盘算着老实做事忠君爱国,皇帝却突然宣布退位,由太子继位。

此事有些突然,但谁也不敢提出异议,新帝继位大典就热热闹闹的操办起来,除夕之前,新皇即位,改年号开成。

新年新气象,过了年,谢芸终于出嫁。皇位的继承已经落定,四皇子不愿再招惹新皇的不满,将庚帖退了回来,这回荣王妃不再管王侧妃的废话,直接给谢芸和谢烟都定了特科进士,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定了亲便相继出嫁。

谢芸一心攀高枝,可有了先前四皇子的事,谢芸是不敢折腾了,老实坐上了花轿。谢烟对李时文还不死心,可荣王妃不会叫她跟已经娶妻的李时文闹出什么难看的事,这亲事连李侧妃都没问,就定了下来。谢烟倒是闹了两回,可瞧着她生母一心扑在兄长的孩子身上,并不管她,也只得老实出嫁。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夏至,小娃娃瑞儿也满周岁了。荣王府嫡长孙的周岁礼自然不能随意了去,荣王如今基本不管封地的事,夫妇俩早早就忙活着长孙的周岁宴席和抓周礼。

若是前世,林瑾初对抓周什么的是不那么在意的,就凭孩子顺手抓个什么东西猜测孩子的未来,那不是瞎胡闹吗?但如今当了娘,林瑾初还真为这紧张起来,生怕孩子这起跑线跑错了。

谢风扬见林瑾初紧张,忍不住劝她:“抓周本就是讨个好意头,哪能将不好的东西往桌子上面放,你放心,保管都是好的!”

林瑾初不怎么放心,到了抓周这一日,又提前查看了一回,确定没有什么能挑毛病的东西,才将儿子放到铺了大红桌布的桌上。

宾客们都来围观荣王府长孙的抓周礼,林瑾初扫了眼,刚八岁的小太子还领着才三岁的小公主在旁边围观,小公主个头小瞧不见,非要哥哥抱着。小太子也是自小习武的,可毕竟年纪小,不多会儿便抱不住妹妹,被跟来的内侍接了过去。

小公主明显对桌上穿着大红小衣裳的小娃娃很感兴趣,朝着瑞儿兴奋的招手,瑞儿刚抓了一个小小的玉葫芦摆件拿在手中,在旁边的长辈正要唱和瑞儿君子如玉福禄双全,就眼见着小瑞儿傻笑着把玉葫芦塞给了小公主,换回了小公主脖子上的玉兔子。

场面静了片刻,小公主的东西没放在桌上按理不算,荣王正准备让孙子重新抓一个呢,已经有人拍马屁哈哈笑道:“小公子抓了玉,将来必定聪敏谦逊、君子如玉!”

俩小孩哪里懂那么多,旁人笑他们也跟着笑,瑞儿抓着玉兔拍手,口中喊道:“玉、玉!”

等宾客都送走了,林瑾初安顿瑞儿睡下,回房时只见谢风扬提了个酒壶正往食盒里放,见林瑾初过来,朝她招手,道:“小拖油瓶睡了,咱们出去喝酒!”

林瑾初往食盒里看了一眼,卤花生、卤莲藕还有些卤好的牛肉、鸡翅什么的,十分丰盛的下酒小菜。林瑾初扯扯嘴角,道:“这么晚了,不睡觉?”

谢风扬挽着林瑾初的手往外走,走出门外伸手一揽,带着林瑾初落在屋顶上。盛夏的天,屋里闷热得人恨不能趴在冰块上,屋顶上却吹着习习的凉风,不知何处飘来的淡淡花香,叫林瑾初连突然离地的惊吓都忘了。

谢风扬拉着林瑾初走到中间平坦的屋顶上,最近天气好,屋顶上没有积水,正好方便喝酒赏景。谢风扬也不在意屋顶的灰尘,将食盒放下,便十分自在的席地而坐,将食盒里的酒菜一样样取出来,一一摆在面前。

林瑾初仰头看了会儿星星,见谢风扬酒菜摆好,便走到他面前,席地坐下,端起酒杯轻轻嗅了嗅,道:“好香,是青梅酒?”

谢风扬点点头,林瑾初不喝酒,只能喝点清甜的果酒,他虽不爱果酒的甜味,当陪林瑾初喝点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喝了一杯酒,便放下酒杯吃东西说话。不在人前,谢风扬压根不在意形象,也不用筷子,伸手拿花生吃还要用手将上面的皮搓掉,林瑾初也捏了几颗花生,吃了花生又拿了鸡翅慢慢的啃,就这么从今晚的星星,聊到了孩子未来。

一壶青梅酒喝完,林瑾初没喝几口,谢风扬喝了大半壶跟没事人一样,仰头看天上的星星,笑道:“阿初,我还是觉得固北城的星星更好看!”

林瑾初仰头,这里没有城市闪烁的霓虹灯,只要天气好的夜晚,仰头就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只是平时忙着家事,忙着照管孩子,也记不得仰头望望星空。反倒是在固北城时,虽有时候忙得沾床就睡,可许多时候他们却能悠闲地一起看星星,想到这里,林瑾初微微笑,道:“好啊,等瑞儿大一点,我们带他一起去固北城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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