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番外 免费阅读

蓝莉便是自诩聪慧,裴茜心性简单好操纵,也没想到她的如意算盘叫裴太太中途打乱。等了两日,未见白木香主动到凤仪宫请安,蓝莉摩挲着手里的帖子,眼中隐隐浮现出不甘。

竟然要她堂堂世子夫人亲自请一位村姑!

只是想到国公府与凤仪宫对白木香的重视,蓝莉忍着恶心打发下人去给白木香送帖子,问白木香何时有空,她过去拜访。

蓝莉自认已是将姿态放的够低,却没想到她打发人送的帖子直接被裴如玉回绝了。白木香不在家,裴如玉就以内子近日忙碌,怕无心赴宴为由拒绝了。

蓝莉一掌击在案上,葱管似的指甲生生折断三根。

一时倒不知是恼恨白木香架子大,还是裴如玉冷漠疏离的拒绝。

陆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是蓝莉的太婆婆看着她剪的齐齐整整的指甲道,“还是年轻,年轻就心急,心急就难免懊恼,懊恼就会出错。这位白大人不过是个织布妇人,会造织机,会造兵械,官职也高,可她既不管政务也不管军务,她只管造兵械的事。她官虽高,也只是个官位罢了。”

“祖母,可我听说不论是陛下还是慈恩宫,对白大人都非常看重。”

“白大人是有真材实料的,她一门心思为朝廷做事,与官场无干,谁都会喜欢她的。可是,她官位高,却并不管兵械以外之事,我听说,她给凤仪宫的谢恩折子是裴状元所书。”

蓝莉道,“这位白大人读书不多,怕是不会写折子。”

“不。你错了。读书多寡,文采如何,对白大人有何要紧?她就是随便写两句话,谁也不会挑她这个不是?从这折子上应该能明白,白大人所作所为,并非由她自己做主,这应该是裴状元的意思。”陆老夫人道,“白大人这样的存在,凭裴状元的心计,焉能不把她牢牢控制在手里?”

“可据我所知,白大人性情古怪,以前与裴状元极是不睦。”

“傻孩子,出嫁从夫,若非夫妻恩爱,裴状元如何会亲笔替白大人写谢恩折子。”陆老夫人道,“所以我说你们想错了,有裴状元在,断难拉拢到白大人。”

裴如玉是三殿下铁杆支持者,三殿下争储一败涂地,裴如玉拼却前途不要,也要为三殿下说句公道话。

再加上以往旧事,裴如玉对太子的母族陆家是没有半点好印象的。

但,裴如玉也没料到,这次陆氏给他挖的坑还真是挖到他的痛处。裴如玉回朝陛见,原是想连任月湾县县令,北疆玉门关外的七品小县令,扔在地上都没有多看一点的微末小官,要说想升迁不容易,这种冷衙门连任,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结果,吏部对他的考评极尽溢美之词,对他三年任期到后给予的意见是:擢升至新伊同知、通判。

意思是升迁到府衙,做同知通判都可以。

这贱招使的,裴如玉在月湾县县令官位虽低,却是正经正印官。同知通判是正六品,却是辅官。何况,裴如玉想升官当初就答应唐安抚使接任知府之位了,如今却来叫他做知府的辅官。

裴如玉当然不愿意,可他愿不愿意关系不大,还得穆宣帝说了算。

穆宣帝召裴如玉陛见,说来,裴如玉称得上是朝中最频繁陛见的县令之一了。穆宣帝问裴如玉的意思,裴如玉道,“为官为事有始有终,臣还是愿意在月湾县多加历练。”

“月湾县还有什么事没做完?”

“井渠只修了三成不到,外城今年也只能建好外西城外南城,想完全做好,起码再要三年光阴。”

穆宣帝问,“县里哪位官员可堪使用?”

这就是让裴如玉荐人了。裴如玉有些失望,他是多么愿意连任月湾知县,裴如玉道,“余县丞虽年纪大了,他在主簿一位蹉跎多年,对月湾的政务非常了解,于差使也很尽心。”

“那就让余县丞接任月湾知县,唐安抚使不能总兼着安抚使之职,你现在是五品衔,再继续连任知县有些委屈。同知、通县都是六品官,你做哪个都不合适,朕看你做正印官不错,新伊知府的位子给你,五年之内,让朕看到成效。”

这是对裴如玉的信任。

提携裴如玉到新伊知府的位子上,月湾县县令之位让他举荐,这样的信任令裴如玉恭恭敬敬行一个大礼,“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穆宣帝颌首,就要打发裴如玉下去。裴如玉却道,“陛下,要说北疆,当真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就是缺少人才。”

穆宣帝眼中染上一丝笑意,“倒没听说北疆官员不足。”

“臣说的不是官员,是才子,可传道授业的先生。”裴如玉道,“不瞒陛下,臣在北疆这几年,感触尤其深。北疆地大物博,却缺少教化,如月湾县,臣刚到时县学都只是挂个名儿,一个县里没有一所书院,许多百姓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每次科考,北疆籍贯的进士人数最少。北疆,很缺先生。”

要是裴如玉想要钱,倒是好说,没想到裴如玉要人,穆宣帝会破格提拔裴如玉到知府之位,一则是裴如玉县令三年立功不少,二则便是裴如玉做官尽心。虽则性情寻常,穆宣帝对有用的人向来宽宏大量,多些容忍。

“要是缺官员,吏部可以安排,你要教书先生,人家不归朝廷管,这也不是迁徙百姓,朕也不能强行派他们过去。记得有句话,植得梧桐树,自有凤来仪。你把北疆治理的人杰地灵,想来人才自然就去了。”

“梧桐树刚栽上也得浇水施肥等它长大呀。”裴如玉一向神色寡淡五官俊美的面上露出一丝笑,仿佛霜雪地猝然开出了花。

长得好简直占尽世间便宜,先时恼怒裴如玉如穆宣帝都打趣一句,“以前可不是说话吞吞吐吐的习惯。”

“臣是想,自来想进国子监都是极难的,倘有秀才愿意到北疆寒苦之地传道授业做先生,五年之后,可否请礼部破例允这位秀才进国子监学习。”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穆宣帝道,“朕令礼部斟酌。”

“要是有大夫匠人愿意去新伊,臣也是极欢迎的。”裴如玉继续说着自己的一些打算,“太医院的大夫,也可轮值到北疆效力。在职工匠,有愿意去的,臣内子可与他们一起研究探讨机械之事。”

穆宣帝相信裴如玉先时的确是愿意连任月湾县令,却不想他原来也考虑过北疆的事务,不然凭谁也不能立刻提出这些条例。

真个臭小子。

“你这是早打算好了啊。”

“以前粗粗想过一些,臣没想到陛下令臣接新伊知府之位,匆匆提出这三项,想来还有不足之处。”

“当年北疆之乱,朕可令武将平判,可真正令北疆归心,还是要文治功夫。这样,把你刚刚说的写个折子递上来。”

白木香知道裴如玉要高升的事倒是挺高兴,在白大人朴素的认知里,官儿就得往大里做才是啊!

白木香一高兴,给帝都城弄了个大响动。

是这样,白木香近来在内阁苦读内阁秘本,不知是开了哪窍,想在兵部要些家什做些研究。兵部尚书听闻白大人要搞研究,亲自给白大人安排所需材料器物,因为白大人要对火砲做些改动,便安排在兵部在帝都的火砲坊。

尚书大人其实挺想看看白大人如何鬼斧神工,但这种搞研究的事真不是立刻就能见到成果的,白大人已经开始画图纸,尚书大人就先告辞了,不过也让火砲坊的主事看着些,如果白大人做成什么东西,立刻就会知会他一声。

白木香在火砲坊泡了五天,做了第一次试验。

兵部尚书后头跟着俩侍郎,其中一位是白木香很熟的吴侍郎,裴如玉也在,白木香说了要试验新制火砲,裴如玉身为家属,过来参观。

按例,如裴如玉这种既非兵部官员,且官衔不高的,是没资格来火砲坊的。奈何这是白大人的枕边人,因为工部一直对白大人虎视眈眈,兵部尚书对白大人的枕边人也很客气啦。

来就来吧。

白木香一见尚书大人都到了,直说,“怎么敢惊动尚书大人,这就是一点小改动,可不敢耽搁您的功夫。”

“我平常也会过来看看,白大人不必在意。”兵部尚书笑呵呵的宛如个慈祥的长辈,白木香令手下先发一圈塞耳朵的棉团,“这次就是一点小改动,以往的火砲都是用火砲机抛出去砸伤敌人或是灼烧敌人为主。我从一本丹药方中得到灵感,这次做的是一枚响砲,动静会有一点大。会有小型爆炸,大家离远一些。”

白木香带着走到校场最远的地方,耳朵里塞双份棉团,火砲的引线极长,白木香打个手势,凌侍卫点燃引线后立刻飞身退至白木香身畔,只见一点明亮四溅的火星沿着引线哧啦燃行,速度极快,那枚放在校场正中的黑色火砲先是冒出一阵黄烟,然后……

呃,没动静了。

凌侍卫看向白木香,白木香摆摆手,“再等等。”

黄烟还在继续冒,越来越大,然后,只听一声砰的巨响,黄烟夹着一片火光碎片炸开,以火砲为中心的爆炸余波夹着烟雾灰尘迅速扩散,大家塞住棉絮的耳膜都被震的生疼,继续嗡的一声,耳鸣乍起——

白木香忍不住揉一揉耳朵,烟雾散开后,原本火砲的地方出现一个不规则散射状的坑,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半尺。白木香点头,“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响动极大,爆炸力不强。”

兵部尚书已经高兴的打摆子了,官场中打磨大半辈子的老脸笑成一朵慈爱的小白菊,连声道,“这爆炸力已经很不错了!咱们现在的火砲根本不爆,火砲机抛出去就是个火球。”

两位侍郎大人也颇认为白大人弄的这响砲非同寻常,白木香接连又试验了剩下的九发火砲,除了两枚哑砲外,其他都顺利爆炸,就是这耳朵不大受得住。

兵部尚书已经迫不及待想为白大人请功了,白大人并不急,“我要拆开那两枚哑砲看看,是为什么没炸。”

“拆砲的事让下头人来,白大人你勿必小心。火砲有这样巨大进展,我先进宫给陛下报喜。”

兵部尚书去报喜的当口,火砲坊就被附近一户人家告了,原因无他,这响砲不知白木香怎么制的,声响大的惊天动地,把人家南屋震塌一间。

虽然这家人的南屋也就是一间歪歪扭扭的草棚,可据说房主的二姨家的三妹的小姑子的远房表姐妹嫁的是帝都有名的永安侯府的旁支,人家非要火砲坊赔钱,火砲坊实在受不了这聒噪,赔那家人十两银子才算罢。

兵部尚书把这事当趣闻说给穆宣帝听,穆宣帝笑,“白卿真是不世出的人才。”

“是啊,而且对自己要求高,这火砲在臣看来已是很了不起了,白大人还说威力不足哪。”

就这么着,白木香在帝都又升了一回官,白大人还没摆升官宴,一场刺杀猝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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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终

 

夏日繁花渐渐谢幕, 秋风卷着早桂花的馥郁芬芳拂进小厅。

裴茜的嘴最快,“嫂子, 我听说你五天就制出一种新火砲, 那火砲动静大的不得了, 是不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裴太太亲眼见着白大人由高官升为超级高官,那简直比白大人本人都要得意,挑一匙洒上糖桂花的奶酥栗子面儿喂给乖孙子阿秀。阿秀乖巧的似等着投喂的小鸟,张大嘴巴拉出“啊——”的长长调子,然后,一口就把银匙咬住了不松口, 他还弯起眼睛坏笑,觉着好玩儿。

“哎呀哎呀, 别硌坏了牙。”裴太太想把银匙拿回来, 又不敢用力。然后,非但银匙没能拿回,小银碗也被阿秀的小爪子嗖的一下抢走了。

阿秀歪歪斜斜的端着小银碗找他娘,白木香给他把碗放到几上, 将阿秀在怀里一放, 阿秀就侧坐他娘怀里,舀着小勺子,自己香喷喷的吃起点心来。

白木香继续道,“没外头说的那么玄乎,谁能五天就制出新火砲,我本来就想提升火砲的威力, 想很久了,火药的配比就试验上千次了,其实离我想像中差距甚远。是在内阁看书时,有了做响砲的想法,就一起试了试。打仗的时候,声响大也能震慑敌人。这就是寻常的武器,要在军中使用,还要有后续的改良。昨天试验十颗火砲,只响了八颗。”

“这也很了不起了。”裴老太太笑眯眯地,“你这升了从二品,得摆升官酒啊。”

“祖母,让厨下做些好吃的,咱们自家人吃一席酒就是,我在帝都也没有旁的朋友,就别大张旗鼓了。我想着明天还得去内书馆。”

从二品当然是大官,但在白木香心里离自己要封侯还的目标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她也并不觉着如何了不起。这种淡然的态度颇得裴老太太好感,认为自己这个孙媳是个有见识的,能宠辱不惊,能八风不动。一族宗妇就要有这样的气度啊。

白木香看阿秀吃的一小脸儿的雪白奶酥,拿帕子给他擦擦小脸儿,阿秀舔两下小银匙,说,“娘,我还吃。”

把裴太太瞧着好笑又心疼,让丫环再取一碗来给阿秀吃。想着自己这孙子打一出生就跟着爹娘在北疆那穷地方,连奶酥栗子面儿都这样稀罕。

阿秀吃个肚饱就跑出去玩儿了,男孩子总是不比女孩子文静。

既然白木香不想大摆宴席,便一家子吃了顿酒。

裴如玉升任新伊知府的事已板上钉钉,吏部文书也很快会发下,裴如玉和白木香商量着回北疆的事了,白木香还有几本想读的书,趁这几日要读完。

这一天,白木香起的格外早,她昨日与内书阁说好了要早些过去。

阿秀还在呼呼大睡,肥嘟嘟的小脸儿有着熟睡时的恬静,脸颊带着淡粉,小嘴巴像是微微张开的粉红花苞,一只小肉拳头半握着放在枕边,乖巧极了。

裴如玉说,“我去送你吧。”

“不用,你在家看着阿秀,晚上去接我就成了。”

裴如玉是个体贴的丈夫,或者说,相爱的夫妻自然体贴。白木香洗漱后就坐车去宫里了,早饭都是在路上小店买了两个糖饼凑合。

在宫里一切不需白木香费心,不论白木香是在室内还是院内读书,都有内侍安排的妥妥当当。膳食则是慈恩宫的内侍送来,味道自不消说,何况又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书,白木香在内书阁简直惬意极了。

直待夜幕降临,她方掩上书告辞出宫。

裴如玉已经驾着马车在宫门等着她,白木香出来时,阿秀欢快的小脸儿从车窗探出来,挥着小胳膊喊,“娘,娘——”生怕他娘看不到他。

白木香几步跑过去,阿秀小小身子从窗口蹿出,白木香抱住香香软软的肥儿子,拍小屁.股一下,“看下回接不住摔地上。”

阿秀咯咯直笑,翘起小嘴巴在他妨脸颊啾啾啾亲好几下。白木香也亲了儿子好几下,孩子都像小香包,怎么稀罕都不够。

裴如玉接过阿秀放回车里,再扶白木香上车,最后裴如玉才上去。阿秀坐在爹娘中间,把小手帕里包着的桂花糕给娘吃,他和爹都吃过了,这是他给娘带来的。

白木香咬着桂花糕,听儿子奶声奶气说起白天跟爹出去放风筝的事,他们的风筝放的最高,也是最大最气派的。孩子有天生的好胜心,阿秀连说带比划,最后骄傲的扬着小胖脸的模样甭提多得意了。

白木香含笑听着儿子说话,听不明白的地方还要问一问阿秀,阿秀就会开动脑筋想办法给娘说明白。骤然一道破空之声袭来,白木香还没反应过来,裴如玉已脸色微变踩下马车的机关,瞬间车门挡板落下,那一声箭鸣咚的一声钉入细密结实的车窗挡板之上,继而箭矢如同疾来的落在琉璃窗的暴雨般密集,车外已响起砍杀之声。

早在裴如下踩下机关之时,白木香已将阿秀捂住耳朵抱在怀里,裴如玉抱住妻儿,阿秀在爹娘怀里觉着有些黑,碌咕咕的转着眼睛,自以为很小声的问,“娘,能看到我不?”

白木香主要是怕吓着孩子,她自己并不害怕,出行都有侍卫,何况如今时间并不晚,帝都治安一向不错,会有衙役巡逻。从宫里出来到相府经朱雀大街、鼓楼牌坊再到青云巷,一路都是热闹地界或是高官住宅所在,护卫一向极严。白木香装的很轻松的声音,“看不到了,不过还能摸的到。”摸摸儿子的胖腮帮,“这是小胖脸儿,对不对?”再摸摸小胖手,“这是小胖爪对不对?”

阿秀浑身是痒痒肉,给娘摸的扭着小身子咯咯咯笑起来。

刺杀只是须臾,外面传来凌侍卫的声音,“大人,无碍了。”

裴如玉道,“直接去相府。”

马车辘辘前行,待到相府,马车长驱直入,及至二门,裴如玉方开启车门,阿秀无忧无虑的被父亲抱下马车,白木香接过儿子,裴如玉微微颌首,白木香先带阿秀到内宅去了。

白木香遇刺之事震惊朝野,光天化日之下,哪怕是傍晚暮色降临,可堂堂从二品高官,竟然在朱雀大街遇刺,简直骇人听闻。

当晚已经落衙回家的帝都府尹听闻此消息后立刻屁滚尿流赶回帝都府,不久,便与禁卫军统领被宣至御书房。第二天,刺杀白大人的刺客已经被缉拿归案,可惜都是凉透了的尸体了。

裴老太太是绝不放心白木香再往新宅子住了,一家三口搬回旧院,这回裴老爷子也没反对,裴老爷子也十分担心白木香的安危。

毕竟旁人遇刺还能说是有什么仇家,白木香遇刺,白木香本身不可能有这种生死仇敌,最大的可能性是对白木香自身才华的忌惮。

帝都城的防卫愈发森严,各世家豪门高官贵戚都加强自身防卫,尽管他们本身大数属于胡二老爷说胡二太太的话,“就你也不值当别人来刺杀。”

这事说来叫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白大人遇刺,裴茜的婆家胡二太太倒是担起心来,生怕自己也遇刺,跟丈夫商量时,胡二老爷说了这句话,“你又不是白大人,也不值当别人来杀。”

胡二太太被丈夫的刻薄话气个半死,还是在儿子出门时给儿子多派了俩小厮跟随。

真正遇刺的白木香反而没有这种担心,她在北疆还曾被坏人掳走过哪,也没怎么样。一则白木香胆子大,二则她是个非常信命的人,她就很自信的跟蓝太后说了,“不用担心,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七,寿数很长,那些坏人是不会得逞的。”

白木香第二天依旧到内书阁读书,待她把计划中要读的书读完,就跟裴如玉商量回北疆的事了。

此时,朝中却就白大人是否应留在帝都展开一轮激烈讨论。

无他,白大人的才干大家是知道的,一去北疆两千多里,这路上倘有个好歹,可是没有第二个白大人的。

裴太太也劝白木香在帝都多停留一段时间,白木香说,“北疆八月就下雪,我们现在不走的话,再冷些等出关后就更难行了。还有裴如玉要到新伊上任,月湾县也有不少事要交接。”

“让如玉先回北疆,你和阿秀明年开春天气暖了再去北疆也不迟啊。”除了担心白木香,裴太太更担心孙子。阿秀这孩子心肠大,遇刺时在车里,并没有见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可倘有个万一,岂不把孩子吓着。

“那哪儿成啊,裴如玉离不了我,我也离不了他,他一个人回北疆怎么成啊。路上这么远,没我照顾着他,这如何使得。”白木香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太你就是太担心了。”

“这还不是大事?”

“以前我在老家时也有人嫉妒我发财,出门时趁我不备还要踩我一脚哪。现在一样的道理,我现在这么好,肯定有人嫉妒。其实,我们在北疆反是没有遇到过在城里的刺杀,说不定回北疆还更安全。”白木香根本不认为回北疆有什么危险,“这次再请江将军护送就是,一千多卫兵,什么样的刺客能得手?绝不可能的。”

总之,白木香依旧吃得香睡得香。

裴太太愁的没法子,觉着自己这儿媳妇简直就是个傻大姐儿。

白木香不知有多少阴谋家在暗夜里窥视筹谋,或者裴如玉会有所怀疑,不过,显然裴如玉没有用这些事打扰白木香的意思。

其实就算裴如玉说了,估计白木香也并不放在心上。白木香天生有一种化繁为简的本领,对于刺杀背后的阴谋,她不会多想。她的思考回路永远是,多带些人手就行了。

她也并不怕刺杀,她坚信自己能活到八十七岁高龄。

所以,纵使阴谋家也无法算计一个逻辑独特的人。

尤其,白木香还挺会说服人。

穆宣帝有些犹豫白木香是否留帝都之事,毋庸置疑,穆宣帝是极为珍惜人才的,尤其对白木香非常看重。穆宣帝见二人提及回北疆的事,“朝中也有不少大臣担忧白卿遇刺之事,与朕说,还是留你在帝都当差,也安全些。”

白木香诧异皇帝陛下也会这样想,她急急的去看裴如玉,“不行啊,陛下,我得跟相公在一起啊。”

“如玉也留在帝都任职。”

白木香思忖片刻道,“如果是帝都有职司需要相公,留在帝都没什么。如果是因为前番刺杀的事,我还是想回北疆。陛下,难道就因为有刺杀便要深居简出么?那不是告诉那些坏人朝廷胆怯了吗?这些小人不足为惧,陛下,让我们回北疆吧。”

穆宣帝赐白木香十个侍卫,准其所请。

依旧是派江将军带禁卫军护送白木香一行回北疆,白木香带着好几车的行礼,大多是家里人准备的,还有亲戚同僚送的,怀里抱着肥儿子,再一次与丈夫踏上前往北疆的行程。

阿秀其实舍不得一直给他糖吃的太奶奶、奶奶、小姑、堂叔们、还有送他大风筝的小舅爷、笑眯眯与他说话的祖父、曾祖父,还有小舅爷家跟他一起放风筝的小叔叔……总之阿秀也认识了不少人。临走前,阿秀还送了大家好些他的玩具,一人一个,是他送给大家伙的礼物。

一向对长房有些眼红的裴二太太收到阿秀送的波浪鼓后,私下都说,“这孩子比他娘招人疼。”

裴老太太裴太太就更舍不得阿秀了,婆媳都想把阿秀留下,裴太太话里话外的透出这个意思,如今天气冷,担心阿秀路上吃苦。白木香二话没说立刻鸡贼的表示同意,主要是裴如玉坚决不肯,裴如玉离不了阿秀。

裴如玉的态度简直把裴太太气个好歹,真觉着养儿子无用,还不如儿媳妇知道孝顺。裴如玉坚决把儿子带在身边!

他怎么会让儿子冻着?

这一路千里之行,他还要带着儿子渡黄河,过草地,经戈壁,看风雪。他会从儿子牙牙学语时,便将自己腹中所学一点点的讲给儿子知道,待将来儿子长成一个稳重的青年,他仍希望孩子能陪在自己身边,即便远离,与父母在一起的岁月也会成为这孩子人生中最温暖喜悦的记忆,而这记忆将伴随孩子一生一世,然后,继续传承于后人。

生养你,爱你,细心的教导栽培你。

这应是父母给儿女最大的馈赠。

所以,裴如玉怎么可能把阿秀留给父母带,裴如玉坚信自己的教导比父母更优秀。

阿秀坐在车厢里铺着的棉被里玩儿七巧图。

“就是可惜没见到小华。”白木香有些惋惜的说。

“总有机会再见的。”

“你就不想见三殿下?”

裴如玉笑了笑,“不急。”

这次的刺杀来的蹊跷,如果是因为木香的才华要击杀她,那么,他们来帝都或是回北疆的路上都是比在帝都动手更好的机会。

为什么是在帝都呢?

那样粗糙的不成功的刺杀。

为什么会有人想把木香留在帝都?

 

显然,这并不是陛下的意思。

而在木香这种强横的实力面前,这种刺杀小道脆弱的不堪一击。朝中百官的意见不及木香自己的意志,她要走要留,不在百官议论,而在乎她自己的心意。

习惯阴诡之事的人,永远不能正视光明的力量。

半透明的琉璃车窗外,有被秋风卷着的黄叶飘飞远去。

“爹——”阿秀稚气的叫声打断裴如玉的思绪,裴如玉见儿子拿着个七巧图拼出的飞鸟给自己看。裴如玉笑赞,“阿秀拼了只小鸟。”

阿秀点头,认真仔细的放到父亲的掌中,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浸在水银中的黑色宝石,小家伙神色郑重,“送给爹。”

“谢谢阿秀。”裴如玉也很认真高兴的收下。

白木香在一边儿醋兮兮的问儿子,“只送你爹,娘也要。”

阿秀见自己拼的东西这样受欢迎,眨巴下大眼睛,奶声奶气的说,“等等,阿秀再拼,给娘。”就往自己的玩具匣里又找出一块七巧图,埋头给他娘拼了起来。尤其他娘叽叽喳喳要求多,“我不要小鸟,也不要大马,小花也拼过了,这回我要个新的。”

这就是阿秀总是第一个送他爹礼物的原因啦,他娘有点挑剔。

小小的阿秀虽然还不知道“挑剔”的意思,本能已经感觉到了,所以他跟他爹最要好啦。阿秀终于开动脑筋拼了个马车送给他娘,他娘表示很满意,收下了阿秀的礼物。

阿秀连拼两个七巧图,有些累了,腻在他娘怀里让他娘给他讲小鸭子的故事。这个故事的来源不可考,据白木香说是他们白家村世代流传的故事,据裴如玉推断,都是鬼扯。反正阿秀很喜欢听啦,其实,裴如玉也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讲给儿子听,奈何他的故事不是史书上打打杀杀的事,就是些温良恭俭让的大道理,阿秀现在的年纪,还是比较喜欢听他娘给他讲的小鸭小兔的故事啦。

裴如玉不知道的是,哪怕儿子大些,可以听些史书经典啦,奈何他堂堂状元的腹中经典,依旧是比不过白大人鬼扯出来的侠客野趣,种种郁闷,简直能让裴状元呕一口老血。

阿秀的记性很不错,小鸭的故事他已经能背下来了,他娘讲的不对的地方,阿秀还要指出来纠正,然后给他娘把对的讲一遍,再让他娘继续讲。

白木香笑眯眯的听着儿子唆着口水奶声奶气又一脸认真的给自己讲故事,觉着儿子真是聪明伶俐。

裴如玉无语半晌,又觉好笑,他自幼所见所知的妇人无不拿孩子当眼珠似的疼宠,生怕有半点不仔细,天下这样大而化之的媳妇也就这一个了。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是粲然金色,照在树边果实垒垒的树上,丰盈温暖。

世间还有诸多未竟之事,未解之局,可那又如何,春种秋收,春华秋实,一步步的踏实走下去,终有收获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ps:

如玉和木香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近来对行文总有一些新的想法,所以难免踟蹰反复,屡番修改,大家久等了。这篇文就不写到主角白发苍苍的年代了,可能会有读者说刺杀还没讲清楚,这种刺杀对于任何一位位高权重的人都是有可能的,不然,侍卫随从是做什么的。白木香所经历的刺杀,只是她生活中的一个小事件,并不能阻挡她生活的脚步。因为如果因一次刺杀就战战兢兢、思前想后,那就不是白木香的性格了。

木香本身就是一个很开阔的性子,她可能没有裴如玉的诗书才华,可她也有自己的盖世天资,她不理会官场之争,也不因刺客而恐惧,白木香的生活,永远是家庭为主,她就是这么个丈夫孩子热炕头,大而化之,任何时候都能把日子过的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一个人。

而裴如玉与白木香的感情,至此也恰到好处。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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