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沙醉

《烟沙醉》作者:桑玠

一步错,步步错。

此生一醉,烟沙只留你容颜。

此文为《好久不见》前世。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左夕景、左夕弈、墨千夏 ┃ 配角: ┃ 其它:桑玠,古言,好久不见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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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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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

南景宫。

莲花池的莲花这一年开得尤为好,整整的一片湖面,满满都是盛莲。

“夏儿。”

当朝皇帝一身黄袍雍容而坐,脸庞上却带着慈爱的笑容望着宰相家族墨家最小的女儿,“这片莲池,中意否?”

“嗯。”年仅八岁的墨千夏笑眯眯的坐在一旁,丝毫未有面见帝王应有的窘迫,“夏儿读过,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童声稚嫩,尾音上扬,惹得皇帝皇后和一众嫔妃,都低声笑了起来。

“夏儿天资聪慧。”皇后目带笑意,用绢帕拭了拭脸上的汗渍,“许配为皇子的皇妃,适宜。”
诸多嫔妃,都附和了起来。

哪个皇子如若迎娶了墨千夏,也就代表了接壤朝中最鼎盛的家族墨家,也就代表了皇权、相权结合。

极有可能,也就握住了这个天下。

正是这么说着,就望见莲花池旁的桥上远远朝此处的亭院走来两人。

“皇上,是七皇子和十二皇子。”

原本安安静静坐着的墨千夏听闻禀报,身子立刻不由自主地轻轻颤了颤,目光早已朝那边看去。

很快,公公口中的七皇子和十二皇子已经来到了亭院里。

众嫔妃一见这两位皇子,便低声私语起来。

谁都明了,这两位皇子,乃是当今皇帝最器重的两位皇子,其中必有一人,会是如今还空缺的太子之位的人选。

都听闻七皇子左夕景,琴棋书画、兵法箭术,无一不是众皇子中最为出彩的。

而十二皇子左夕弈,虽好游玩,却极为聪慧,又加之性子极佳,在朝政、宫廷中,皆如鱼得水。

“父皇。”“父皇。”

左夕景一身黑袍,五官俊美令这莲花池景都逊色,却面容如覆冰寒般不苟言笑。

左夕弈一如往常的笑容如沐春风,身着白衣,折扇在手。

两人的风华几乎不分伯仲,皇帝眼底也微微掠过一丝笑意,面上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可以入座。

“夏儿。”左夕弈身体未动,便笑吟吟地叫墨千夏。

“弈哥哥。”墨千夏从小在宫里长大,无需如旁人那样称呼他们为皇子,只是简单做了礼数。

“许久不见,夏儿真是生得越发好了。”左夕弈笑着细细打量她。

她微微侧着头,只是有礼地笑,目光却始终落在站在左夕弈身旁的人身上。

“弈儿,一来也不见你行礼,只知想着法儿逗夏儿。”皇后虽是责备,却笑容满面地望着自己的嫡出儿子,“天热,还不快些先坐下。”

“是,母后。”左夕弈眯了眯眼,慢慢地走到墨千夏身边坐下,左夕景淡淡朝所有人行了礼,撩了撩衣袍,坐在了墨千夏的另一边。

他一坐下,她的身体就更有些紧绷。

“刚刚皇后还提议,要把夏儿许配给诸位皇子中的一人为皇子妃。”见他们落座,皇帝慢慢开口,“七皇子和十二皇子,意下如何?”

墨千夏听着皇帝的话,手指绞得更紧些,微微垂着头、目光游移地滑向左侧。

左夕景的手放在扶手上,脸庞依旧沉静,未有任何波动。

从她见到他的第一天起,便从未见他笑过。

她四岁入宫,他已可言辩众臣。

她六岁为礼,他已可骑射三军。

如今她八岁,他已为她良师四载,每日将满身文才,经年教授于她。

因此,她眼里,如何能容得了他人?

都说十二皇子笑容可倾天下,却更传如若七皇子一笑,天下为倾。

她每夜梦中辗转,皆是倘若他能为她展颜一笑,她甘愿为他倾尽此生。

“……十二皇妃的位置,”这时,左夕弈慢慢笑说,“等夏儿年满十六,便可由她所选。”

一片压低的轻叹声。

无论是否戏言,左夕弈此话一出,便是已放话,墨千夏极有可能会成为今后的太子妃人选。

如此惊人之言,话中之人却仿佛恍若未闻,只是绷紧身体等待着另一人的话语。

“……七皇子,意下如何?”皇后望向左夕景,话语虽温和,却藏了丝看不见的暗冷。

谁都知七皇子,是当今皇帝曾最宠爱的已故嫔妃所出,皇后尤为忌惮。

沉默良久,他喝了口茶,慢慢开口,“如今为师所授,姻缘之事,日后再议。”

他一说完,她就微微红了眼眶。

幸之他未一口回绝,让她有所期盼。

又不幸他未有丝毫表露,让她无可猜询。

一时,整个亭院安静无声,左夕弈虽是笑着的,望向左夕景的眼底却微微有些凉意。

“夏儿。”皇帝看得清楚,这时轻咳一声,“来,敬一盏茶给孤。”

“是。”她如梦初醒,急急忙忙起身,想伸手端起桌上的杯盏。

却谁知盛夏炎热,她两指刚刚托起,却被烫得下意识地就松了手。

眼见杯盏脱手,她惊出一身凉汗,但眨眼之间,却已被一只手稳稳托住。

左夕景稳稳地将杯盏端回桌面,帮她叠了杯底盘,重新递到她手边。

她早已红了脸颊,目光本是落在杯盏上,却还是流连地滑向他的脸颊。

手指轻轻触到他纤长冰凉的手指,她壮了胆子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里,竟在微息之间,探到了一丝柔意。

淡到如同含烟,但眉眼微微上翘,竟真是他的笑意。

“杯盏烫手,叠了杯底会好些。”他声色清冷,却始终未收回只有她能看清的那丝笑意。

盛夏莲池,如此景色。

她却已看痴,眼里独独唯有眼前此人。

一生所倾。

午夜醒转。

墨千夏微微起身,轻轻咳嗽了两声,伸手点了灯。

“夏儿。”身旁的人听闻了动静,也睁开了眼,看向她,“着凉了?”

她摇了摇头,移开被褥下床,慢慢答,“多梦,无法安睡,便醒转了。”

宫殿里寂静,榻上的人的容颜也在烛光中微微显出,轮廓如昔般俊美,眼底却微微含着冷光,“是担心七皇兄边疆征战可能遇险,所以多梦么。”

身着黄衣睡袍,是左夕弈。

墨千夏披上了薄衣,走到窗边静静站了一会,才背对着他淡淡开口,“皇上五更要起早朝,臣妾睡梦不安,不愿惊扰皇上安眠。”

左夕弈坐在榻上,目不转睛地望了她一会,侧脸隐在烛光中,忽明忽暗。

“皇后为朝事操劳,品性贤德,但须知顾忌身体。”

良久,身后渐渐能听到重新安睡的呼吸,她依旧静静站在窗边,目光空落落的,氤氲着雾气般。

恍然十年。

如今竟唯有南柯一梦,方才可贪图他一面容颜。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七个月,再次提笔写古言短篇……压力有些颇大,你们知道,我擅长的是现言,如若古言用词有些出入,乃们要谅解哈~~

这篇大概1万字完结吧,应该也是隔日更,和好久错开,所以最近你们每天都能看更新啦…………而且短篇,写起来比较快,追起来也很快……

这个短篇是好久不见的前世…………嗯…………结局是神马我不告诉乃们,就这样~~~yeah~~PS别忘了收藏这篇文章!!要不然看不到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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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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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多梦,醒过来时天已大亮。

墨千夏从榻上起身、轻轻咳嗽了一声,一旁早已在宫殿口候着的侍女便依次而入。

“皇后娘娘。”……

她揉了揉眉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一夜之间,她已被改了名讳。

昨夜前她是墨家掌上明珠,芊墨郡主,而今,她是当朝皇后,左氏女性极权。

其实谁可知晓,这极权名讳,于她而言,却皆是空。

梳妆完毕,她坐在镜前看着自己被高高挽起的发鬓,才想起昨夜来。

“伶儿。”脑中忽然掠过什么,她抬了抬手,轻轻朝床榻的方向点了点。

伶儿自小便侍奉她,立刻意会,只是附到她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说是那块见了红的布已呈太后,太后大喜之类的言辞。

她听完伶儿的话,手指轻轻一动,神色却微微变了。

昨晚,左夕弈大醉而归时,她早已和衣入睡,可他上了床榻,三更时她醒转片刻,他一夜却也没有碰她。

他不惜一切求得她为后,可却没有夺了这让她能够彻底归属于他的身子。

那个从前潇洒倜傥、与她自幼|交好的十二皇子,如今是她的枕边人。

可她却愈来愈看不懂他。

完成了一般的礼数,她一整日都呆在宫殿里,除去午时小睡,只是随手翻了些书籍。

心神不宁。

连伶儿都看出她的心神不宁,端来茶点时,小心地帮她摇扇,“皇后娘娘,是否是在担心边疆战事。”

她放下了书籍。

“听闻公公说,边疆战事一路告捷,景王势如破竹,预计十日之内便能拿下被边疆蛮子侵占的城池。”伶儿言罢,眼露憧憬,声音放轻了些,“景王……骠骑大将军,乃是我朝仅次皇上之下。”

她只是听着,手指就已经攥紧。

“皇上驾到……”

伶儿一听,连忙后退着走到宫殿的边角。

左夕弈身着紫金色衣裳慢慢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墨千夏垂眸,在他行至跟前时,蹲下了身子。

“皇后请起。”他俊美的脸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起身,视线留意到他的左手手腕旁有一处极小的已经愈合的刀伤。

两人相对无言,他撩起衣袍在椅上落座,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皇上。”负责掀牌的公公这时走了过来,将一排嫔妃的牌子呈给了左夕弈,“今晚的令牌。”

左夕弈侧目看了身侧的人一眼,半响,连视线都没有落在牌子上几秒,随手掀了一块。

“都退下。”他神色渐渐暗沉,蹙着眉让所有宫人都离开宫殿。

宫殿里一时又安静下来,她低眉喝着茶,他沉默几秒,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夏儿。”

“是不是,从此以后,那个在南景宫无忧无虑赏莲的女孩子,便消失了。”他轻声、一字一句,“夏儿,我已纵容你如此,你还要我如何?”

“他何时能回来?”她放下茶盏。

左夕弈的眉眼已聚集起阴霾,“不知。”

她一怔,“宫中盛传战事势如破竹,十日后他便能归来。”

“眨眼间已是险境,”他重重呼了一口气,字句冷厉,“前时来报,粮草短缺,大军所在的城池被蛮子出了奇招围拢,只可进、不可出。”

她手中的扇子一下子掉落了下来。

“援军今晚便出发,只是……最快也要三日才能将粮草送达,而大军现在的粮草,只及一日半,但如若浴血奋战,或许有一线生机,因这已经是全胜前的最后一座城池。”他伸出手,将她的手包拢在了手心里,“夏儿,信我,我虽恨他,恨他留给了我一个没有心的你,但是事关朝政大事,我不敢拿来……”

“我去。”她慢慢挣开他的手,面无表情,“给我三千精兵,我即刻出发。”

左夕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从榻上走下,忽然直直地朝他跪了下来。

“臣妾愿以郡主身份领军三千,即刻出发,增援边疆,望皇……弈哥哥应准。”

她用了最最谦卑的话语,甚至用上了多年未用的称呼,企图软化他。

即使如同痴人说梦,但她只求,只求能够让她前往边关,看那个被围拢在围城里的人一眼,尽全力将他救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待她跪到茶水都已凉透,突然将手里的茶盏生生捏碎。

“宁死?”他声色如冰窟。

“宁死。”她慢慢抬头,话语置地,“我六岁,骑射皆师从于他,八岁女眷林中箭射,我便夺魁……这十四年,我心我命皆从于他,如今亦然。”

“万死不辞。”

左夕弈的眼睛,在这一瞬,彻底黯淡了下来。

他的手掌早已血流不止。

“好。”他抬起已满是鲜血的手,颤抖地触及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好,我答应你。”

**

日夜追星。

三日的路程,她硬生生用一日的时间,带着三千精兵从后方唯一的山谷缺口直驱进入城池。

守卫的人做梦也未料到援军竟如此迅速,待看到马上为首的她时,惊得一下子跌坐了下来,“皇……皇后娘娘。”

“带我去见景王。”她翻身下马,“让人将粮草入库,立刻分发士兵。”

一路直入城中军营,沿途的所有将领看到她皆如受了惊雷般呆在原地,她却毫不在意,一心只是朝他的大营而前。

“报,”来到了大营外,官兵朝营帐里道,“报将军,皇后娘娘驾……”

她未等那人说完,直接伸手揭了营帐。

帐里亮着灯火,几个副将围拢在一起,正在军事图上指指点点,看到她突然闯入,发出一声压低的惊呼。

而她,视线早已穿过众人,落在那一身战甲、面容凌厉如常的人身上。

众目睽睽,她却看得连开口都不舍。

左夕景站在军事图前,看了她几秒,冷声道,“半个时辰后再议。”

几个副将都极其敬畏他,一字都不多说,一个接一个便都从营帐中退了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甚至连军营外的守卫都离了一些距离。

他依然没有开口与她说任何,只是背对着她,继续研究破城的路线图。

她亦是耐心极好,站在原地看着他,嘴角都微微起了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低咳嗽了两声,从军事图前转过身。

只是这么一个空隙,她便快步走过去,迎面扑入了他的怀中。

左夕景依旧未有动作,只是任她抱着,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可没一会,谁知她竟然在他怀里蹭了蹭,有些俏皮地从他胸前抬起头,“景。”

只是一个字。

却能被她唤得如此蚀骨般柔情。

烛火轻扬,他的目光轻轻闪烁了片刻,终于抬起手,紧紧拥她入怀。

恨不能将她融入骨髓。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我去……我快要死了…………皇上和景王都好帅啊哦哟…………夏夏你不要给我好了,随便哪个给我都行…………

写古言其实特别有感觉,嗯~~你们快给我捶捶背,我就写个he结局 哈哈哈哈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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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千夏靠在他怀里,只觉得眼眶酸胀,无法睁开。

身前是盔甲冰冷的触感,可怀抱着自己的铁臂却真实而炙热。

十四年。

他教她古琴素笛,他带她坐看山河……她的一切,只与他有关,她的眼里再也容不了第二个人。
权位、金银,在如此怀抱前,只是微尘。

静谧的营帐内烛火轻摇,左夕景咬了咬牙,收臂松开了她,继而竟屈下双膝,“参见皇后,末将失礼之罪,足以诛族。”

她看着他冰削般的侧脸弧度,扬起唇角狡黠地笑,“诛族……岂不是连我都要砍头了?”

他的身体一僵,抬头瞪了她一眼。

她满心欢喜,像失了魂魄似的,干脆也跪了下来,只知道笑吟吟地望着他。

她湿亮的眼睛如同沉淀已久的黑曜石,流转之间,左夕景看得轻轻叹息了一声,声色依旧冰冷,甚至更带上了一丝微怒,“沙场凶险,刀剑无眼,他如何能允你一个柔弱女子……当朝皇后前来此处?如若有闪失,谁来担当?!”

“我柔弱?”她笑意更浓,“景,我骑射师从于你,如今就算单枪匹马出去,也能杀敌几百……还有,如若我有闪失,那自是你来担当。”

他冷冰冰地看了她一会,抿了抿唇,半响,伸手将她扶起。

“多谢皇后不顾安危,援我军于水火中。”他望着她、如此这般说道,面容克制,“末将现下便让士兵送娘娘去偏帐休……”

“左夕景。”墨千夏的脸庞上突然没有了笑容,厉声喝他,“你如何对得住我?”

他蹙起了眉。

“你立下军功无数,全朝军将皆只听命于你,哪怕太后一己力撑弈哥哥,皇位于你而言也非是难事,可却又因先皇去世前曾嘱你切勿忘却兄弟血缘,好,你终究为之忍让皇位,”她语气急厉,“可即便如此,你又有何资格再次将我忍让于弈哥哥?”

红烛嫁娶,可嫁的并非自己所爱之人,他可知她当时忍受的是如何的难过和悲切?!

“我非是皇位,我有心有命,我为何要成为你大公无私的牺牲品?”她说到最后,气也有些急了,眼眶变得通红,“你有没有问过我可否情愿?!”

“十二弟待你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的一点,“他心无旁骛候你十四年,愿用这至高无上的权位只为保你一生平安无忧,我身为长兄,绝不可夺弟所爱。”

“况且,你知我无心皇位,”他的手掌微微收紧,“我常年征战沙场,不定哪天便命丧烟沙之中,如此,我只求太平昌盛,上无贪腐,下午饥贫,而非皇权相位。”

“好……”

良久,她伸手轻轻拭了拭眼角,“好,你心怀天下、百姓,却容不得我在你身旁占据小小地位相伴左右,你又是否懂我心中所想的一生平安无忧,只要你给?”

只要他想,只要他给。

“夏儿。”他闭了闭眼,语气隐忍,“……我如何能给得起。”

“山林田野,采菊东篱,平常夫妻。”她一字一句,“我今日来此,便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今日他们所谈的任何一句,如若让人听闻,便是死罪难免。

可她不怕。

她既已追到此处,又何惧刀剑生死?

左夕景深厉的双眼里看不清一丝的波动,可紧握的手掌里却已经渐渐有血渗出。

“好……好,”墨千夏后退一步,声音轻颤,“那从此,我便是左氏皇后,后宫朝堂,再无干系。”

从此一生心如死灰,再无光亮。

我再不逼你。

三更十分,左夕景才让诸位副将皆领取了各自令牌,按破城之计部署兵力。

军营肃穆,他踏出主帐,慢慢地便不由自主地步到偏帐前。

“将军。”守卫的两位士兵面无表情地朝他行礼。

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去离营帐远一些的地方。

撩开布帘,才觉营帐只点了小小一支烛火,墨千夏身着薄薄的白衣,身上盖了薄被,正侧卧在榻上,闭着眼睛熟睡。

他轻轻来到她身旁,弯腰坐在了榻上。

她脸上的泪痣在此时看来尤为地深。

自她很小的时候,他便见过她午睡时的摸样,那个时候整天黏在自己身旁的小丫头,如今却已是如此夺目的女子。

他静静注视着她,想起刚刚她在营帐里与他的针锋相对、失望心死的摸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将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目送她一身红绸站在其他男人身旁,他又承受的是何等激涛?

十四年,痴心守候、处处容忍克制,如何能比左夕弈少上半分?

是他怯懦、是他顾虑太深,左夕弈直白明确,可他却永远旁观一边,十四年执着守着自己的心意不曾与她相提。

谁又能知他一生所求,便是平定山河后,与她携手安度此生。

想得入神,他身还未动,却突然感觉到一双细嫩的双臂圈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往下带去。

随即,柔软的樱唇便贴了上来,落在他薄削的唇边。

他目光里含着惊涛巨浪,却只望进她专注眷恋的双眸中。

她身上独有的香味,她柔软的身体……每一样,都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他正经历此生最难的一场抉择。

墨千夏仔细地看着他冷峻的脸庞上蕴含的挣扎,弯唇一笑,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慢慢带向她白裙的裙带处。

“只愿君心似我心。”

她在赌,赌他是否会要了她。

也赌他……终究不会再错过她第二次。

良久,他眼底恢复平静,却又蕴含着炙热的喷张,她未及思量,便被他压附在身下。

他从来冷静漠然的眸子里,是对命运与她的投降。

“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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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缠绵,她倦得身子都无法动弹,却还是像在惧怕担心着什么,五更不及便醒转了过来。

榻上身旁没有人,她心里一惊,一下子从榻上坐起。

“醒了?”抬头一望,便见他正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青衣,低头在纸筏上写着什么,侧脸上亦带着欢爱过后的慵懒。

“来。”他对上她的目光,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她身体酸痛,见他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样缠绵后便后悔离去,心中情绪汹涌,眼底更泛起酸胀,只是坐着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他长长轻叹一口气,放下笔,走到榻前,将她整个人抱起在臂弯里。

“疼么?”走到长椅前,他坐下,淡淡问她。

她摇了摇头,手指把玩着他的衣袖,欲说还休地看着她。

他亦望着她,望着她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娇美,薄唇便渐渐有了很淡的笑意,“不怕,我不走。”

“当真?”她靠在他肩膀上。

“嗯,”他目光一收,眼底深邃沉冷,“就算沦为天下笑柄,皇室羞耻,就算……与十二弟争锋相对,我定再不负你。”

他话语刚落,她的眼里便迸发出无比夺目的耀眼与光芒。

“夏儿,”他似是无奈,却又是满腔无可掩藏的情深,“我糊涂了十四载,委屈你如此。”

“不委屈,”她笑,“师承于你,却青出于蓝地勇敢无畏,你应骄傲才是。”

他只是摇了摇头,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角。

“将军!”营帐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呼,随即是“噗通”下跪的声音,

“禀将军,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我去,景王,乃刚刚填饱肚子,皇上大人就驾到了…………╮(╯▽╰)╭

看到有人在好久里指责司空冷漠无情,指责夏夏将爱情看得还不够高,其实从古言就可看出,他们都是爱到深处,都不知应该怎么爱了,所以终将失之交臂……所以,需要成长。

古言还有两章就要完结了~我决定,以后一有空就写点儿古言短篇玩儿~~

哈哈哈我心里其实已经想好古言结局,但我看目前你们已经分为三党了:夏夏景王党;夏夏皇上党;还有景王皇上党………………= =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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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微亮起。

墨千夏跟在左夕景身后一路走进大帐,抬眼便见左夕弈身着兵甲、披风,正肃然地站在军机图前,而他身旁则跪坐着随从与副将。

“末将恭请皇上圣安,参见皇上。”左夕景朝前几步,行了军礼。

“臣妾拜见皇上。”她垂了垂眸,跪了下来。

“七皇兄请起,皇后请起。”左夕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在椅上坐下,“援军已到,并已运来充足粮草,将士皆已一鼓作气、只待开战,七皇兄可已有破围城的妙计?”

左夕景伸手将她扶起,让她坐在一旁的榻上,便转身神色肃然地手指军机图,“箭雨先下,随后开东城门,杀其措手不及,再从山谷向外从敌军后方包抄,瓮中捉鳖,直驱敌首。”

左夕弈始终看着他们的动作,沉默片刻,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何时开战?”

“明日清晨,但五千精兵今夜便会即刻出发,悄声无息驻扎在敌方身后,明日一战便可遥相呼应。”他神色沉静。

“好。”左夕弈不再说什么,朝一众副将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待所有人都退下,大帐里便只余他们三人,分外寂静。

“夏儿,”左夕弈轻轻一笑,朝她的方向抬起手,“昨日一日呆在军营可好?来,过来让孤看看。”

她心底已升腾起抗拒,挣扎片刻、还是垂着眸起身,快要走到他身前时、腿有些发软,忽然脚猛地一崴。

“小心!”左夕弈和左夕景几乎同时出声,左夕景离她近,便更快一步伸出手将她稳稳扶住,半揽靠在自己怀里。

跌倒站起之间,她的衣裳微微有些松动,身上点点的樱红便随之显露出来。

左夕弈看得真切,瞳孔猛地收紧起来。

她白嫩的肌肤上点点的樱红,如同利剑般狠狠地插入他的心口。

“看来七皇兄对皇后当真照顾有加。”左夕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虽是笑着的、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我记得你们自幼便是师徒关系,看来如今皇后对七皇兄也始终颇为在意,所以才不顾安危、连夜赶来支援。”

左夕景没有松开墨千夏,视线与他相对,“十四年前南景宫父皇问起我与夏儿之事,我只答‘为师所授、可要避嫌,姻缘之事、日后再议。’,如今想来,当真是我此生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是。”左夕弈走到左夕景面前,“我十四年前便已承诺,我身边的位置、唯她所取,因此,她是孤的皇后,你已迟了!”

“姻缘不在早晚。”左夕景一字一句,声色冰冷,“只争朝夕。而如今我已醒悟,定不再将她拱手相让于任何人……哪怕血缘兄弟,亦不让。”

“咔嚓”一声。

左夕弈猛然抽出身边的佩剑,将剑口直抵在他脖颈前,冷笑道,“如今是我主宰天下,而你俯首称臣,你又有何资格谈相让与否?你胆敢染指孤的女人、当朝皇后,已是五马分尸之罪!一具枯尸,还敢放胆狂言?!”

他已是怒急,眼底赤红一片,剑已经刺得左夕景脖颈中渐渐有鲜血渗出。

墨千夏靠在左夕景身前,看见那剑口直取咽喉,神色大变,抬手便用力握住那剑口,猛地向前一推。

“你若要杀他,便先杀我。”她神色淡然、毫无畏惧地挡在左夕景身前,目光锐利地看着左夕弈,“我的一切皆给了他,这一生无论生死,亦只是他的人。”

她手紧紧握着剑口,手掌中已满是渐渐淌下的鲜血。

左夕景见状,冷眉一蹙,抽出佩剑,“嘭”地一声便将那柄剑弹断,抬手迅速撕下衣袍上的衣布,握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掌缠起止血。

左夕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维持着握剑时的姿势,眼眸里是死寂一般的哀痛。

方才他剑指左夕景,她竟毫无任何思虑,便舍身挡在左夕景身前,愿以她命保左夕景。

他是不是这十四年当真都错了?

皇权相位,在她眼里,皆是空,他哪怕拿天下送她,她都不会正眼相看。

她所有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身或心……从来、从来皆与他无半分关系。

“明日一战击败敌军,解除外忧,我便会光明正大与你直面一较高下,皇位天下可归属于你……而夏儿此生,只唯我妻。”左夕景脱下身上的披风包住墨千夏,将她打横抱起,撩开布帘便走出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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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偏营,左夕景将她放下地,二话不说先制着她的手重新帮她包扎手的伤口,她丝毫不觉疼,只是急得抬手便抚上他脖颈的伤口处,“先看你的伤,你快宣军医来!”

“无妨。”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抬手取了布,“夏儿,帮我打些水来。”

她眼眶通红,依言取了他需要的一些东西递给他,静静地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包扎。

等他包扎完,她抿了抿唇,猛地便扑进他怀里。

“无大碍,也不影响明日一战。”他抚着她一头青丝,唇角勾着只有面对她时才有的笑,“夏儿放心,嗯?”

“不放心。”她紧紧抱着他,声音闷闷的,“你明日,能否不出战?”

她是当真一步也不愿离开他,十四年至今她终于求得他与她两心相守、求得他愿向天下所有人承认她是他的妻,她怎么还能容忍他身处险境?

“夏儿,”他松开她一些,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我愿答应你采菊东篱、平常夫妻之所想,所以,只等这一战结束,我便带着你隐居山林。因此明日,我了却敌军,带走皇后,你就容我向天下人谢这罪,如何?”

她望着他,像要把他刻进自己的骨髓一般,过了不知多久,才抬起手、微微颤抖地抚上他的脸颊,“那你答应我,明日,平安而归。”

“好。”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旁,“平安而归。”

第二日。

清晨,敌军已全部侯在城下,怒吼震天、誓要攻城。

墨千夏站在城顶,望着城下数以万计的敌军,神色肃然。

左夕弈负手而立,站在她身旁,俊美的面容上毫无表情,抬手一声令下,“杀!”

“杀——”

城顶上的箭群雨一般朝城楼下射去,怒吼声、惨叫声……彻响在城楼的空中。

不及半时,敌军已不堪箭雨,齐齐用上了盾牌兵抗敌。

“禀皇上,”一位副将这时走到他们身边跪下,“已是时候开城门迎敌!”

“好,”左夕弈开口道,“开城门!”

昨夜的先驱部队已在敌后,一切尽在掌握,左夕景一身银色战袍,率军侯在城门后,等城顶左夕弈一身令下,便开城门攻了出去。

刀剑、箭盾……血雨腥风。

墨千夏站在城顶,望着那身着银色战袍之人在敌军中所向披靡,一路斩杀,浑身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

你已答应我,平安、平安。

这时,敌后方左夕景昨夜派出的奇兵也攻了上来,两方夹击,敌方连连败退、已濒临尽头。

“关城门。”这时,左夕弈忽然对一旁的副将开口。

副将一时一愣,“皇上……”

“关城门。”左夕弈冷声重复了一次。

副将不敢多言,便命人下去关了城门,可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皇上……将军攻克敌军,便会退回城内,为何要关城门?”

墨千夏亦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左夕弈不语,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丝冰凉的笑意。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支军队,从城的四周,密密麻麻地围拢过来。

墨千夏侧头一看,才发现这些军兵身着金色的战袍,一路朝这里而来,直插|入城楼下混战的大军,竟无论见到敌军、还是左夕景的士兵,皆一律砍杀!

很快,无论是敌军,还是左夕景的军队……皆已堆成山般的尸体。

“皇上,这是……?!”副将神色大变,吓得连话也无法说全。

金色战袍……金色战袍……

她额上有汗滴落下来,侧头望着左夕弈脸上古怪而又残酷的笑容,再去看那些士兵。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到,她曾在左夕弈的案下,看到过金色图案的军图!

金色战袍的军队,是左氏皇族绝密,只为至高无上权利所有的“黄金”军队。

“夏儿,”左夕弈突然轻声开口叫她,抬手示意她看城下已经被金色士兵渐渐包拢的左夕景。

那银色战袍,已渐渐快要看不清。

“金色战甲……会好好为他送葬。”

作者有话要说:

╮(╯▽╰)╭…………

那个…………那个………………那个………………景王,乃走好…………

咳咳咳,你们觉得,下一章就把我家景王写死算了?让夏儿和皇上好?乃们意下如何?~~~~(这作者太贱了……
下一章结局章哟!!

微博放了一个锅子炸毛的原型故事~~别忘了看哈

歌曲:董贞——相思引


第四章(完)

**

层层不穷的金色军兵,血气弥漫的围城。

左夕弈的笑容,残酷而又无望,“夏儿,你是孤的皇后,应陪孤一同,看这银色盔甲被血染上之时。”

“左夕弈!”墨千夏浑身发颤,眼眸赤红,“这是你血缘亲兄!原说一同抵御外敌后,你与他再一决高下,你现下如此不惜血本将他置于死地,你如何担得起君子二字?!”

“君子?”左夕弈冷笑起来,“我以君子之怀,尊你心意,将你送上他的床榻!我十四年痴心守候,换来你更不屑一眼的相待!”

墨千夏紧紧攥着手心,一言不发地望着他,顷刻之间、突然转身抽出身后守卫将士腰腹旁的利剑。

“他生,我随他;他死,我亦然。”她手握锐剑,指着城下,轻声开口,“我愿与他一同葬身于金色盔甲之中,以报你成全之美。”

左夕弈面容如冰魄般,望着她决绝的侧脸,突然仰天大笑,“好,我便行这成人之美!”

身后守卫着的一众皇族士兵如履薄冰,望着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墨千夏,一动不敢动。

“放她走!”左夕弈对着他们厉声喝道。

士兵听令四散开去,墨千夏提着剑往城下疾跑而去。

城门附近亦是一片混战,她拿着剑一路拼杀向前直至城外,才远远见到那耀眼的银色盔甲。

左夕景握着长矛,面容肃冷,独自一人站在已从四面八方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金色冰海之中,脸庞上却毫无畏惧之色。

而数不清的身穿金甲的士兵,望着他,却没人敢第一步向前。

“皇上承诺,斩景王首级者,赏黄金万两!”谁知此时,突然在金甲士兵中,传来了这样一句高呼。

“斩景王!”“斩景王!”……

此起彼伏,层层叠叠的士兵高呼声,终于,有第一个金甲士兵脸庞上浮现着必死却毅然的神情,握着长矛,朝左夕景刺去。

左夕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往前一推,长矛便贯穿了那金甲士兵的身体。

“杀——”

金甲士兵见状,各各赤红着眼睛,一个接一个地朝左夕景冲了过去。

墨千夏咬了咬牙,毫无犹豫之色,从外围开始挥剑斩杀、进入金甲的包围圈。

只见左夕景眼神凌然,一击便是斩杀十人,银色盔甲上,已尽数是鲜血。

“景——”她终于杀入包围圈,挡在他身后,为他斩杀身后的金甲士兵。

“夏儿!”他浑身一震,回头见她白裙上绽着大片血色花朵,面容痛厉,大声呼喝,“回去!”

“不。”她摇了摇头,一剑又刺入敌人胸口,“我绝不愿再像从前十四年在你身后、痴痴候你回头!”

他的平安而归,她终是怕不能实现,他的平常夫妻,她太怕只是痴人说梦。

左夕弈布下的这金色铠甲的阴谋,便是让她与他从此天人两隔,她如何还能等他平安归来?

如此,她只愿在他身后,与他一同面对生死。

左夕景神色里蕴着深切而入骨的悲痛,却无法说出只字片语。

“景,”拼杀之中,她侧头望他,嘴角绽放出绝美的笑,“无论你我是否还有缘共度此生,你答应我,来世定不负我,定不再容我痴守十四年,可好?”

来世,你定先找到我,候我与你携手。

他却未答应,只是赤红着眼长矛一甩,齐齐斩杀数十人在地后,转身扣着她的肩膀,狠狠将她带入怀中。

“我定……生生相付。”

他似将她融入骨髓一般拥紧,却突然间,抬手,重重击向她的后脑。

墨千夏只觉后脑一阵钝痛,一声痛呼哽在喉间,顷刻间已失去了知觉。

感觉到她身子软了下去,他单手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已在城门口站立多时的左夕弈走去。

沿途所有金甲士兵,皆在左夕弈令下按兵不动。

几丈的距离,他停下脚步,静静望着左夕弈。

“我心我命,皆从于她。”他嘴角慢慢勾起笑,“我将她交予你,若你保她一世平安,我便死而无憾。”

左夕弈静默片刻,抬步走到他面前,接过他怀中毫无知觉的墨千夏,神色冰冷,“只要你死在此处,我依旧待她如昔。”

“好,今生我以命相抵,换来世与她百年共枕。”

左夕景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她安然沉睡的容颜,提着长矛转身、慢慢又走入了金甲围城之中。

围城空中复响起了怒吼厮杀声,候鸟的悲鸣充斥南疆,大雨倾洒而下,血流成河、孤野亡魂。

那银色的铠甲,渐渐地……消失在天罗地网般的金甲围城中。

左夕弈一动不动地立在雨中,良久,抱着怀中的墨千夏,慢慢地跪了下来。

**

如此情深,生死亦不能撼动。

他一错再错,是否为时已晚?

此世长存于此时。

**

盛夏,盛莲。

“父皇父皇!”

“小皇子小心!”南景宫,一众宫女都火急火燎地跟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身后,唯恐其一个不慎便摔在地上。

“慢些跑。”左夕弈坐在亭中,微微笑着,伸手将朝自己猛地扑过来的小人儿抱了起来,“若是跌了,待会你母后又要念叨你了。”

“父皇在!我不怕!”小人儿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别提有多好看。

左夕弈望着小人儿,静默片刻,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皇后娘娘到——”

亭外,这时传来了通报声,左夕弈放下小皇子,抬头看去。

只见走来的那女子一身皇服,面容恬静,脸带笑意。

“臣妾见过皇上。”女子慢慢跪下。

“皇后免礼。”左夕弈仔细地望着她的眉眼,见她抬头,便朝她轻轻抬了抬手。

那女子微微一笑,走到他身旁,低声嘱咐,“天热,若是暑意扰得人头晕目眩,那便不好了。”

“无妨。”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倒是你,一到酷暑,手心就冰凉。”

她摇了摇头,拿着绢帕拭了拭他额角的汗,忽而又俏皮地眨了眨眼,“太医前些天才看过,臣妾的身子好着呢。”

他笑意更浓,望了她一会,突然唤她,“安之。”

“嗯?”她静静抬眸。

他视线远远落在天际,良久,莞尔一笑,“孤曾做过一些事让孤后悔终生,而如今竟能有幸有你和易儿陪在身旁,孤只觉得偿所愿、此生无憾。”

“况且,遇见你时,孤已不再是年轻壮时,今后定也会比你早走一步,你怨不怨孤?”他没等她答话,忽而又问道。

她很快摇了摇头,“缘分使然,不见早晚,只求此时。虽我遇见你比他人晚,但如今,陪在你身边的,是我。”

“弈,”她笑吟吟的,“金甲之战时,你只在一念之差,如今你已平了心魔,放他们归隐山林,所谓后悔之事已偿还,不是吗?且若没那些纷扰前事,你又如何能恰恰好好遇见了我?”

左夕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良久,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曾是三人之间,无法斩断的乱麻,十四年纠葛,痛彻心扉。

随着心魔布下天罗地网,可眨眼生死瞬息,他却终究彻悟。

幸好幸好,当为时不晚。

皇城外的小小村落里,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孩儿从外打开屋门,眼眸一动,飞奔着扑入正坐在椅上之人的怀中,“爹!”

“念完了?”左夕景放下手中的书卷,将她抱上膝盖。

“嗯!”小女孩点头,转着眼珠组织语句,“先生夸熙儿,念得好。”

“好,”他声色淡而温柔,“我家熙儿向来最为聪慧、乖巧。”

“爹!”小女孩得了夸奖,整张小脸上都是笑,“娘呢?”

“在后院。”他抱着小女孩,从椅上站起,慢慢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墨千夏正穿着布衣,背着身仔细地晾着衣物,听到他们过来的声音便转过身来,眼底都是笑,“熙儿回来了,饿不饿?”

“不饿。”小女孩争着要下地,拉着左夕景的手朝墨千夏跑去,“熙儿要爹娘一起,说故事给熙儿听。”

墨千夏擦了擦手,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耐心问道,“熙儿想听什么故事?”

“熙儿想听,爹和娘的故事……”小女孩头头是道。

左夕景微微垂眸,望着妻子和女儿一大一小的身影,脸庞上渐渐染上深深的笑意。

如沐春风般,沁人入心的笑意。

墨千夏抿了抿唇,这时抬头与左夕景相视一笑,“那等吃过饭,娘便给熙儿慢慢说故事,好不好?”

置死地而后生,极大凶而后福。

幸好,这一生,终两全其美。

采菊东篱,平常夫妻。

此生安稳,现世安好。

生生世世,皆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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