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个夏天懊热而无聊,大殿深处阴凉如水,硕大的金盘里堆着河州窖藏的贡冰,经巧匠琢镂成亭台楼阁,仙境奇山,渐渐融化,泠泠的一滴水响。那样静,那样寂寞,她问过赵女官,宫中的妃嫔日长无事,都做些什么。结果赵女官说,什么也不必做。

  什么也不必做,只待得晚上的时候,等侯那遥迢的金铃声,隐约的近来,或者,隐约的远去。

她赌气对阿悯说:“只不过几月,就像是老了许多。”

阿悯很同情的样子,可是阿悯也没有法子,还是赵女官出的主意:“娘娘,我们去打秋千吧。”柳阴深处秋千架,缠金锁子白玉环,她坐上去,不叫众人推,自己拿脚轻轻一点,便高高的荡起。温软的风从耳畔掠过,她忍俊不禁,清脆的笑声散在半空里,高过了墙头,忽的看到墙外有人,是青衣的内监,贴着墙根,仿佛在闪避着什么。

不及看清,秋千已经“唿”得荡回,再次荡起时终于看得分明,果然是在侧耳听着墙内的动静。她忽然一时生了顽意,示意侍女,阿悯忙替她扶住秋千,她招手唤过赵女官:“墙外有个内官,你叫人去带他来,什么话都不必对他说。”

赵女官果然命人去引了那内监来,原是六品的青衣内侍,恭眉顺目行了礼:“见过皇后。”金枝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那人有一丝惶恐:“奴婢叫王重喜,是贤妃宫中的内侍。”

  金枝微微意外,贤妃?她还以为又是许贵妃,于是问:“你们娘娘可大好了?”王重喜道:“禀皇后,娘娘还是老样子。”终于壮起胆子,偷偷以眼角瞥了一眼皇后的脸色,见她神色安靖,不自松了口气,却不想金枝突然问:“你们娘娘既然身体不豫,你不在宫中侍候,为何反在凤藻宫外徘徊?”王重喜吓得一哆嗦,连连磕头:“是娘娘差奴婢去取花洒,奴婢行至凤藻宫外,一时走得累了,所以歇了歇。”金枝微微一笑:“原来是走得累了,你们娘娘差你去取物,你却怠慢偷懒。今日本宫不得不替贤妃,管教管教你。”便漫声轻唤:“来人。”

  驾前当差的小黄门应了一声,金枝不愠不火,道:“将此人带下去,着掖庭令杖责四十,发往充州去做苦役。”她入宫伊始,众人皆存了轻慢之心,端午射柳之后,才觉这位皇后并非软弱可欺,但这样不动声色的发作,却是头一遭。赵女官觉得处置过重,恐贤妃面上无光,轻轻咳嗽了一声,金枝却充耳不闻,小黄门早应喏而去,拖了那人下去了。

等到歇了午觉起来,赵女官寻见机会,轻声劝道:“娘娘,今日处置王重喜,似是责罚过重。依着宫规,杖责就够了。”金枝微微一笑:“如果他们眼中有我这个皇后,杖责就够了。本宫真的不明白,他们到底想怎么样?”赵女官明知许贵妃之事,未料后宫竟然还不取其教训,亦无语躬了躬身。忽闻悠悠一记钟声,宏阔磅礴,紧接着如闷雷一般,隐隐巨响传来,竟是钟鼓齐鸣。

  饶是赵女官入宫多年,也禁不住微微色变,金枝亦知宫中东西二角,各有一钟楼,一鼓楼,被内监们私下唤作“太平钟鼓”,此钟鼓齐鸣,除非是边关生变,失了要隘或城池,故亦称为“警钟”。而自熙圣四年,未及弱冠之年的楚王梁章领兵出孟兰关,大败黥民于索马峪,梁章麾下名将祝予箭创黥首贺兰孤勖,从此黥民重伤了元气,边关平靖了十余载,不复闻此钟鼓齐鸣之声。

  金枝脱口道:“不好,准是失了逐驼关。”

出孟兰关往西北,都是荒漠苦寒之地,逐驼关在孟兰关之西,位于逐草山和夹驼山之间,地扼险要,如果现在的黥首贺兰俨想替他父亲报一箭之仇,策动大军卷土重来,首当其冲必是夺取逐驼关。时方盛夏,关外水草丰美,黥民长于骑射,铁骑南下,纵横驰骋,如若逐驼关失守,逐驼关内东南不过两百余里,即是号称“北地匙镇”的孟兰关。赵女官心中着急,嘴里却安慰金枝:“娘娘望安,逐驼关易守难攻,必不致失此关隘。”

到了稍晚时分,消息传来,确实是失了逐驼关。金枝倒还镇定,只“哦”了一声,问:“陛下是在和太傅们议事吗?”自有内官去打听了,回来向她禀奏:“前朝的奏议已经散了,陛下留了刘太傅议事。”

  金枝不由望了赵女官一眼,赵女官道:“既然要用兵,陛下自然要与大司马商议……”说到这里,自己亦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只是勉强微微一笑,似在安慰金枝。金枝心中怅然,默然无语,到了第二日,掖庭令来回奏,说是太后已经从上清别苑起驾回宫,金枝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

  皇帝却先至凤藻宫来,他虽一夜未眠,但并未见憔悴之色,只眉宇间依稀有几分疲惫。金枝镇静如常,行了家常的礼仪,温声问:“陛下还没有用午膳吧?”皇帝答:“朕吃过了。”忽道:“你没有用膳,朕陪你。”金枝于是曲膝行礼:“谢陛下。”方命人去传膳,金枝甚少与他共餐,上次与夏王妃一同陪他用膳,他兴致极好,今日虽满怀心事,但两个人都极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反倒是相敬如宾。

  膳后却是王越亲自奉上茶来,金枝心里明白,望了赵女官一眼,赵女官便打个手势,刹那间阖宫的内官侍女皆无声无息退了出去,金枝见大殿内顿时空荡荡的,不知为何有点难过起来。含笑问:“陛下有什么话嘱咐臣妾?”皇帝见她一双明眸如水,清亮照人,盈盈望着自己,不由稍一踟蹰:“皇后……”金枝微笑道:“陛下如果心意已决,打算御驾亲征,妾臣不能助陛下杀敌疆场,唯修书南荑以致母后,为陛下解军粮的燃眉之忧。”

皇帝也不觉笑了,说:“皇后既如此说,朕再无后顾之忧。”

金枝微笑不语,皇帝却皱起眉:“母后怕是不会答应朕御驾亲征,可是放眼朝中,哪有人能堪当此重任。”自撤藩之后,朝中名将凋零,大将军祝予因谋逆被鸩杀,楚王麾下另一名将诸葛灿误食毒菌,虽侥幸留了条性命,却毒性入脑,成了无知无觉的废人,累年躺在榻上以麦管啜薄粥苟活,楚王侍卫出身的大将鲁驰,酒醉后误堕圯江溺毙,鲁驰的八拜之交,都督将军区达石心伤义兄之死,挂冠而去,隐逸民间不知所终。熙圣十二年之后,满朝的武将,若非新进,就是老病之人,一直以来只得以太傅刘博遥领大司马,皇帝说无堪用之人,确是实情。

  金枝款款道:“太后睿智过人,必有万全之法。”皇帝叹了口气:“你不必安慰我,她说不许,必然就是不许了。”她甚少见到皇帝有这种态度,竟然有几分赌气口吻,使得高高在上的少年天子,平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她不由微笑。皇帝负手踱了两个来回,说道:“但这次母后也未必有法子,只要无人统兵出关,她就不得不答应朕御驾亲征。”

太后的鸾驾离了上清,过了金银桥,却径往西觉山大悲寺礼佛去了。西觉山本是禅宗圣地,大悲寺更是敕封的皇寺,太后忧心边关战事,特命仪驾从简,只说是官宦人家眷属,并不张扬。至大悲寺参佛之后,因天近晌午,太后一时困倦,于是至别院去暂憩。崔婉侍摒退众女官,亲自侍候太后更衣,换下织金南荑贡缎,换上素色纱衣,并用素色帷帽,这样一来,姿容尽掩,崔婉侍亦更换了衣裳,二人并未惊动任何寺僧,出了侧门就径往寺后去。

碎石子的山道,又时方正午,烈日炎炎,双成不惯行走,虽扶着崔婉侍,亦出了一身薄汗,但闻鸟啼婉啭,浓荫如水,涧中溪流潺潺,炎暑之气消弥殆尽。越往山中去,越觉得清凉之气弥盛,行不多远,只见几橼旧屋,黄墙黑瓦,似是小小一座别院。院外却植有几株极大的榆树,望之亭亭如盖。别院依山势而建,小径曲折,泉水漱石相伴,十分清幽。一名小和尚从厨下担着两只桶正走出来,见着她们进院来,亦不闻不问,只管往溪涧边去舀水,舀满了两桶就挑了去倾在东檐下的缸里。

  崔婉侍便问:“请教小师父,一净大师在哪里?”那小和尚终于瞧了她们一眼,举起手来漫不经心往东边一指,崔婉侍道了谢,便去扣东边跨院的小门,敲了许久亦无人应门,崔婉侍见双扉只是虚掩,便伸手轻轻一推。双成心念忽的一动,只来得及叫:“小玉!”只听“唿”得一声,一柄雪亮的枪尖已经夺门而出,势若蛟龙,双成只觉眼前一花,枪尖已经堪堪上挑,刺破崔婉侍的帷帽,“哧”得没入崔婉侍浓黑的发髻间,只留了碗大一簇红缨在外头,颤巍巍堪似秾艳一朵榴花,红得如要灼痛人视线。

  崔婉侍虽未被伤到半分,但长枪刺帽贯发,被骇得脸色煞白,再无半分血色,双成忽然嫣然一笑,道:“真是,出家人还这样大的火性,下回咱们可不敢来了。”

  

金枝皇后(七)

  持枪之人本就身材魁伟,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将一张脸遮去大半,两道浓眉之下炯炯一双眼睛,一见了双成,忙忙收了枪:“太……”低头看到自己的僧袍,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只是恭敬稽首。双成含笑道:“这么些年不见,你的腿伤可见好了?”那人眼眶一热:“谢……施主记挂,我这腿还是老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一到阴天下雨,唉……真他妈生不如死。”他虽然是一身僧衣,可是眉目之前豪气骤发,自有一种虎虎生威之势。双成道:“索马峪外横刀立马,区将军为我大梁立下不世功勋,将军这一身伤痛,实是为大梁所受,今日请将军受哀家一拜。”原来此布衣僧人,即是昔年挂印隐去的都督将军区达石,他见双成真的欲曲膝行礼,心下大急,他本是沙场宿将,身手极快,但见长枪一横,已经拦住了双成:“太后!达石知太后此来所为何事……只是……只是……一净师兄他不见外人。”   双成见他说破,微微含笑:“我如何能算外人?”区达石挠了挠头,道:“这个……一净师兄已经出家为僧,出家人六根清净,尘缘皆断……”双成道:“我不叫你为难,今日事态紧迫,我只望将军看在大梁的江山社稷,让我进去跟他说几句话,他应与不应,皆是他的事,半分牵涉不到将军。”   区达石浓眉紧锁,但他纵横沙场,决断如钢,不过顷刻便权衡已毕,收了枪恭声道:“太后,请。”   双成但笑不语,崔婉侍道:“多谢区将军。”伸手替双成轻轻推开双扉,双成却回首嘱她:“你就在此处等我。”崔婉侍应了个“是”,目送双成缓步走入院中。   小小一所院落,收拾得极干净,中庭两株小松,长得亭亭平齐屋檐,三所禅房亦只是寻常模样。山中幽静,凉风暂至,清凉宜人。她拾阶而上,刚想伸手去叩门,却听到窗内传出隐隐的琴声。琴声恬淡静泊,回旋在此幽山深院之中,令人顿然忘俗。双成想了一想,慢慢收回了手,轻叹一声:“我真不该来。”   窗内琴声渐缓,终于停了下来,双成道:“可我也不得不来。逐驼关既失,大梁社稷堪虞,朝中无人可用,焕儿闹着要御驾亲征,如果万一有个闪失……”   窗内依旧寂无声息,双成语声转柔:“事到如今,虽然明知无颜面来见你,我还是来了。我不敢妄求于你,但请看在梁家列祖列宗的颜面上,领兵出关。”   窗内窗外皆静静的,唯听山风穿林而过。窗内人终于道:“出家人不惹六尘,檀越请回。”   双成道:“他如何托付于你,你难道忘了吗?”   窗内人沉声道:“正因不想有负所托,一净才心甘情愿遁入空门,太后休提前事,昨日种种,一净皆已忘却。”双成语气凄凉:“好,好,原来你也一样,好……既然如此,我们孤儿寡母,砧上鱼肉,任由那贺兰俨宰割便是了。反正这天下是你们姓梁的,等焕儿在关外枉送了性命,大不了我一索子吊死,到时你自会出来收拾这残局。”   窗内人轻声叹道:“皇嫂原来还是疑我。”   双成柔声道:“七弟,我如何会疑你?若没有你,哪里会有今日大梁的天下?当年若不是你领兵出关,安能有这十余年的太平光景?那时你年纪小,朝廷上下都瞧不起你,将你视作坐纛的王爷,可是你那样硬气,不肯被人轻视,出奇谋亲自率兵设伏,大败黥民,从此关外小儿一提到‘楚王’便不再啼哭,人人都说,这样的盖世功勋,只有宗平年间,琎伦太子平定东胜之乱可比。”窗内人语气苦涩:“过去的事还提了作甚?我早就不是什么楚王,只是个伴着青灯古佛的僧人罢了。”双成道:“七弟,梁家只焕儿这一点血脉,眼下他又还未有子息,我本无颜来见七弟,但为了梁家天下着想,不得不来,还请七弟看在叔侄情份,助梁家度此一劫。” 窗内人许久不作声,双成柔声又道:“还请七弟成全。”窗内人道:“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太后口口声声为梁家天下,先帝驾崩的时候,敢问太后有没有想过梁家天下?毒杀四哥之子时,敢问太后有没有想过梁家天下?下诏撤藩后,暗中谋害我麾下大将时,敢问太后有没有想过梁家天下?”   双成淡然一笑:“先帝之事,我不必与你争辩,晋王之事,你知我知,撤藩之后你手下人诸多不服气,如不早早剪除,哪里有我们母子活路?此间种种,皆是不得己而为之。你恨我怨我,那也不怪你,可你不能恨到焕儿头上,他毫不知情,哪怕我双手沾满了血腥,他也是无辜。”   窗内人大声道:“就算四哥曾有反意,四哥的孩子何辜?你毒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逼疯晋王妃,最后还害死了四哥……可怜四哥他……可怜四哥他素日待你……”说到这里,心神大乱,语气激愤。双成平静如常,道:“那你四哥临终之前,说了什么?”   梁章闻言,怅然道:“四哥嘱我,必要好生照顾梁焕,爱之助之,扶携如若亲出。他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我不得不答应他……不能不答应他……他才闭上眼睛……”   双成道:“既然如此,还请王爷遵守诺言,领兵出关迎敌。”   梁章沉默片刻,忽道:“皇嫂,我原本一直不明白,可是自从出家之后,才忽然想明白了一些。如今我要问皇嫂一句话,如果皇嫂肯对我讲真话,我就答应皇嫂,领兵出关。”   双成嘴角微微一沉,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不会说的,当年对他没有说,对你也不会说。”   梁章在窗内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皇嫂请回。”   双成不复再言,一语不发,转身即下阶而去。   崔婉侍本来侯在院门之外,见她出来,心存忐忑的迎上去。双成扶着她的手,怅然道:“回去吧。”崔婉侍见她语气不悦,亦猜到几分,两人作别区达石,沿山路而下,回到大悲寺内换过衣裳,即命起驾。   皇帝听闻太后回宫,于是至懿殿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却命人传旨:“哀家路上乏了,免了吧。”皇帝本来打好了满腹的文章,来说服太后答允自己御驾亲征,不想就此挡了回去,只得折回乾元殿去。   双成一路奔波,倒真有几分倦意了,洗沐过后,崔婉侍亲自将博山炉里换了安息香,见双成半倚在软榻之上,一头长发却如黑缎子似的,衬得出颜面如玉,岁月竟未在她脸下留下多少痕迹,这么多年的波诡云谲,却似是半分也未折损她的容颜。崔婉侍见她双眼微闭,呼吸均停,似是已经睡着了,正待要移过薄被,却听她道:“小玉。”   崔婉侍忙答应了一声,双成并没有睁开眼睛,自言自语一般:“今日梁章痛斥我,却不是为了先帝。”   崔婉侍神色恭谨:“先帝驾崩之时,楚王还年幼,而且先帝为人谨肃,听说昔年几位皇子,都并不常相互来往。”   双成嗯了一声,道:“我常常在想……我做的这许多事,究竟值不值得。”   崔婉侍道:“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当母后的替儿子打算,那是天经地义,为了陛下,无论什么事,都是值得的。”双成又嗯了一声,随口道:“可是焕儿大了,一日比一日像他……”说到这里,忽然睁开双眼,崔婉侍低眉顺目,道:“陛下肖似先帝,那是父子血脉相承。”   双成望了她一眼,点头道:“是,父子血脉相承。”长长吐了口气:“他既然要御驾亲征,让他磨练磨练也好,这天下,终归是他的,咱们不能替他打算一辈子。”语气忽然转为惆怅:“也许有一日,他终究会恨我。” 崔婉侍道:“陛下怎么会恨太后,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好。”   双成似是累了,道:“我这几日总是心悸,慧法大师上次请来的经卷,你着人抄三千卷,拿出去布施。我想睡了,你下去吧。” 崔婉侍躬身,道:“是。” 双成阖上眼睛,却睡不着,安息香幽幽一脉,萦绕在室内不绝如缕。她恍惚回到那一日,廊下的桃花开得正艳,他直闯而入,推开侍卫,惊得宫女失声,一重重一层层,什么也阻拦不了他,什么也挡不住他冲天的怒气。他“砰”一声踹开朱漆的雕花门,轻薄的鲛绡被他带入的气流激飞扬起,他的双眸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焰。有那么一刹那,她真的以为他会杀了自己。 冰冷的剑锋冷冷的指着她的咽喉,她忽然微笑。 窗外的桃花在春风中摇曳,那样灿烂的云蒸霞蔚,春深似海,花事如锦。   “铮”一声脆响,他手中的剑终于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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